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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护人员接过了于怀平,烫脚似的一路狂奔,把他送进了抢救室。
敏真已经醒了过来,人还有些迷糊。郭孝文抱她下了直升飞机,她挣扎着下地,走得如婴儿学步般摇摇晃晃。
江雨生一步抢过来,将敏真抱在怀里,浑身冷汗,满脸热泪。
舅甥齐跌坐在地上,紧紧相拥。敏真闻到长辈熟悉的气息,惊惶委屈感动悲伤在心中齐发,泪水又拼命往外涌。
“回来就好。人没事就好。”顾元卓将两人扶起来,紧紧抱在胸前,如释重负。
“谢谢你,孝文!太谢谢你了!”江雨生几乎要朝郭孝文磕头。
“是我该做的。”郭孝文说,“她还要检查一下身体,确认没事了,再回家也不迟。”
“我不回去。”敏真说,“我要等于哥的消息。”
于怀安正等在抢救室外,只觉得半身浸在雪水中,半身则架在火上烤,简直生不如死、度日如年。
于母血压颇高,前阵子才有过一次轻微中风。兄长出事的事,被于怀安严令禁止传到母亲耳中。所有后果,全都由她一人承担着。
郭信文递过来一杯咖啡:“你好歹吃点东西。你已经一个晚上都没有合眼了。”
其实这对前夫妻俩在过去的一夜都未能睡上片刻。哪怕早得知敏真和于怀平获救的消息,可是听到于怀平生命垂危,两人便提前来医院,为即将到来的急救做好了一切准备。
医生一头细汗地从抢救室出来:“于主任,你哥情况很不好。他的心脏已经到了极限,连带着其他多处器官也开始急速衰竭。我们必须立刻给他移植新的心脏。”
作为一名妇产科主任,在医院工作了十余载,于怀安也是见惯了生死大场面的人物。可是当面对自己亲人濒死的噩耗时,她依旧双膝发软,面无人色。
郭信文眼疾手快将前妻搀扶住。
“你让我现在上哪儿去找一颗心呀?”于怀安睁着空洞的一双眼,泪水滚落,“要是有可移植的心脏,我们也不会拖到这个时候了!”
江雨生一家正匆匆往急救室而去,只闻救护车声由远及近驶来。
这座城市的一日之晨才刚刚开始,市民们迎来了全新的一天。无数新生儿正初次睁开眼睛,打量这个世界。
而对多许多人来说,他们的生命却在这朝气蓬勃的时刻走向终结。
身后一阵喧哗,江雨生忙搂着敏真避让。
只见一队医护人员推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向急救室狂奔而去。还有数名的武警战士一路跟随,身上防弹衣还未来得及脱去,全都一头一脸的泥汗。
“队长!”
“坚持住,队长……”
牛高马大小伙子,各个嗓音里带着哭腔。令听者不禁动容。
走廊里,一个病人老头的音机里放着晨间新闻。
“今日凌晨,我市海关在武警官兵的协助下破获了一起巨大跨国走私案,并当场对走私集团成员进行抓捕……双方展开激烈交火。后成功逮捕……前线快报,一辆被缴获的走私货船突发爆炸,多名武警和海关工作人员受到波及,伤亡数量不明……”
敏真惶惶不安:“死了很多人吗?”
“不!”江雨生立刻说,“我相信他们只是受伤了。他们都会没事的。于怀平也会没事的。”
可随即,于怀安绝望的哭声就传入了他们耳中,令人心口一凉。
医生说:“我们现在给他上ecmo(注1),还能替他争取一点时间。怀安,你哥之前一直拒绝安装人工心脏,我们医院也没准备,现在只能紧急从d城调过来。但是说实话,怀平的器官衰竭得很迅速。好像……他的求胜欲望很低……”
于怀安怔怔:“他还是这副鬼样子。他始终没有原谅自己……”
敏真瑟瑟发抖,气息再度急促起来。
于怀平被推进了手术室。于怀安跌坐在椅子里,泪如雨下。
郭信文则立刻指挥手下:“开我的私人飞机去d市把人工心脏和手术设备运过来。再联系老麦那边……”
手下一时露出惊骇之色:“郭总,老麦手里的都是……”
“有备无患吧。”郭信文苦涩道,“但愿用不上。否则,这个罪恶还不知道谁能承担……”
“我在d市有个朋友。”顾元卓道,“我可以借他的私人飞机,省却一半的时间。”
“这太好了!”郭信文一把抓过顾元卓的手,感激地紧握了一下。
顾元卓走去一旁拨打电话。
江雨生坐在于怀安身边,哑声道:“于姐,是我没用。你拜托了我去劝怀平的,可是我没派上用场。”
于怀安苦笑道:“我哥的脾气,我最清楚。一个人真的不想活了,不论家人、朋友还是心理医生轮番上阵,磨破嘴皮子,都救不了他。”
敏真依偎在江雨生怀中,这时轻声说:“他说他爱的人死了,是被他害死。”
江雨生只从于怀平过去的只言片语里推测出他的恋人已去世,却没料到还有这一出。
再亲密的朋友,都会保留一块禁区不同人分享。于怀平对过去的感情讳莫如深,从不肯向江雨生坦白。江雨生虽然好奇,但是一直尊重于怀平,没有越界打探过。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于怀安忽而低声笑出来,嗓音喑哑,饱含着难言的苦涩。
“报应呀!这是我们于家的报应!”
郭信文搂着她的肩,轻轻拍着,也不仅一叹。作为妹夫,他想必也知道这个故事。
江雨生困惑:“失去爱人固然痛苦,可是怀平是很乐观开朗的人呀,怎么这么多年都还没有走出来?”
于怀安道:“这话我简直都不知道从何说起……那都是十六年前的事了。”
十六年前,敏真才刚刚出生,十八岁的江雨生和郭信文正分道扬镳,于怀平也才满二十岁。
“有个男孩子,是我哥的高中和大学同学。那男孩家里穷得很,但是人很聪明上进,长得也好看,确实讨人喜欢。其实他和我哥在高中的时候就偷偷好了,然而直到大二那年,我们家里才知道。”
于怀安说着又是一叹:“那时候我们的父亲还在世。父母当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逼着我哥和那男生分手。我哥当年和现在截然不同。我才是家里像男孩子的那一个。他很斯文,心思细腻,温柔。他那时候……也很软弱。”
显然,少年于怀平向父母妥协了。
“他约那个男生出来谈分手。就他后来的话说,对方很体谅他,同意了。”于怀安用力吞了一口唾沫,才接着说,“没想,就在他们开车下山的时候,出了车祸。”
江雨生和敏真下意识抽了一口凉气。
于怀安说:“我哥重伤,一根折断的肋骨几乎把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