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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海棠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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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群雄再次聚集在云海广坪。

戌时三刻,广场上早已是乌泱泱一片人头,各大派掌门于篝火旁已经围坐多时,白日里又有了计较,都满怀信心要在今夜一举辩胜对方。

人群本来哄闹,有人道:“来啦!来啦!”众人纷纷转头望去,见远处果然有四个人影匆匆赶来,正是大家等候多时的万喜方丈和三首座,四僧忙躬身施礼,万喜歉然道:“罪过罪过,老衲来迟,让众位施主久等了!”群雄忙道不敢见怪,这时天师府二天师“如意真人”赵如意微笑问道:“万喜大师德行圆满向来守时,吾等岂有怪责之理,想来今日应是有急事缠身了罢?”万喜答道:“赵真人果然法眼如炬,确是遇到了古怪的事,大约酉时三刻时分,老衲正欲离开禅房准备前来与众位英豪相会,纱窗外不知何处突然射来一枚梅花镖,老衲用手指夹住,见镖上系着一张纸条,上有七字。”

“写的甚么字?”人群中有人耐不住性子,急忙喊叫道。

万喜一字字道:“借佛骨舍利一用。”

三首座也都点头,俱道各自也都收到了同样的梅花镖,四僧急忙赶往位于寺东存放历代高僧大德舍利子的“舍利塔林”,却发现“佛骨舍利”正好端端的供奉在龛中,均想莫不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群雄俱都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是哪位好汉怒道:“贼人好大的胆!连佛门至宝舍利也敢动心思,定是魔教妖人所为…说不准此时魔教妖人已经混进了咱们正道之中!”群雄闻言哗然,下意识地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身边的人。

万喜和赵如意对视一眼,都微微皱了皱眉,这时象山剑宗宗主首徒陆斩开口对逐渐躁动的群雄冷冷道:“你们怕了?就算混进魔教中人又如何?斩之便矣。”这句话语气平淡,却充满着毋庸置疑的绝对自信,在场的所有习剑之人俱都心中一凛,豪气纵生,不管是不是象山弟子,此刻都纷纷喊叫道:“少宗主说得是!我辈虽不是读书人,但剑道亦是君子之道,当养一身浩然正气,岂有未战先怯之理?大家说对不对!!!”场上顿时响起山呼般的应喝声,啸声不绝,声震斗霄。

陆斩神色宁静,对万喜说道:“方丈,继续罢。”

万喜微笑着点了点头,面向群雄道:“老衲迟来之前,场中可有异状?”东阳剑派李掌门起身道:“一切如昨,并无异样!依李某人浅见,不管是否为魔教所为,当下咱们武林正道都应火速寻找到魔教老巢,一举歼灭之方绝后患!”立时引来许多相同主张的同道附和,万喜沉吟不语,良久后缓缓说道:“阿弥陀佛!芸芸众生人孰无过,若能迷途知返实乃善莫大焉,上天有好生之德,老衲私以为魔教众亦有泾渭之分,罪不当全诛;老衲赞同李掌门所言尽快找到魔教山门,不过关于如何处置魔教众,还需查清事情真相之后,再行商议。”

群雄默然,除了佛门一派和本就主张先查清来龙去脉的门派外,余下之人脸上全都流露出犹豫思索的神情,其中尤以真武观莫观主脸色最是难看。道山楼观台是道家祖庭,真武观则是道家七十二福地之首,观主莫道石天赋异禀,为真武观千年以降最年轻的观主,不惑之年便已被江湖上尊为武道宗师,生性傲绝如他,对于敌人向来杀伐果断到了绝情地步,此番对于魔教岂有容情之理。

莫观主自座上起身向万喜方丈行了一礼,眼神扫视群雄一圈,高声说道:“魔教蛰伏近百年,诡道异术不绝,厚积薄发定会向吾辈正道挑衅,以雪百年前覆灭之仇,但我辈正道向光明而生,比之百年前更是昌盛,对于魔教鬼蜮伎俩又有何惧?莫某人自六岁第一次踏进道观起,师尊便告诫道:天地,日月,阴阳,总是对立存在着,非黑即白,日落则月升,阴盛则阳衰,正道与魔道一如日月争辉,永远是强者为白,弱者为黑。”

群雄心中一震,心下纷纷想着“强者为白,弱者为黑”这八个字,想道若是正道被魔道打败,会不会正魔之分就颠倒了过来,到那时自己会不会变成了别人口中的“魔教”妖人。

此时除了佛门一派,原先站在万喜一边的门派思想也不禁动摇起来,脸色仿似都白了一分。

万喜向场上群雄望去,轻轻叹了口气,忽闻赵天师也在轻声叹息,二人对视一眼,俱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赵如意起身笑道:“莫观主,老道赞同方丈大师所言,我辈修道者,戾气过重有碍道行。”莫观主躬身施礼道:“二天师,道石全无私心,一切都是为正道昌盛而考虑!”

赵如意沉默半晌后缓缓道:“观主仍固持本意?”

莫观主朗声道:“天地可鉴,初心不改!”

赵如意怒道:“莫道石!”

“啪!”的一声并不响亮,在黑压压一片的人群中几乎要泥牛入海,但听在群雄耳中却如九天惊雷一般,真武观观主左脸上五道鲜红的手掌印赫然在目,意味着刚刚有人打了这位不惑之年便已是武道宗师的莫观主一巴掌,群雄心中虽然了然是谁打的,却没有一个人看清那人是何时出手,又是如何出手的?

莫道石深深看了天师府赵天师一眼,目光中有着七分不解和三分不甘,终于还是低头说道:“道石领受二天师教诲。”说罢退回座椅,垂首默然不知在想些甚么,脸上的掌印瞬间消失无踪。

群雄见风波稍定,复又将目光投向万喜,万喜叹息道:“论天地过于飘渺,论日月日月无情,阴阳乃是死物,而不论正道魔道皆是血肉之身,俱是有情之人,怎能如草芥一般随意生杀……”

忽听得人群中有个声音反问道:“佛门不是持众生平等论么?血肉之躯不可如草芥一般随意生杀,那么‘草芥’便可随意生杀了么?难道草木便不是众生了么?”

一连三问,然答案却句句都在反问之中,群豪均想,这人好没道理,竟抓着万喜方丈语句中稍有歧义却无关主体的比喻无理取闹。

万喜闻言却惭愧道:“善知识于微小处得见佛心,老衲妄造口业竟不自知,幸而善知识及时点醒,不知善知识能否现身相见,老衲想当面表达感谢之情!”人群中那声音又道:“大师胸襟不愧为佛门圣地的方丈,本姑娘顶天立地,现身又何妨?”蓦地众人只觉清影一闪,一阵香风滑过,便见一位极年轻灵动身穿鹅黄色衣裳的少女俏生生的站在篝火前,与火光相映生辉,那少女道:“感谢就不必了,本姑娘是来拆大师的台的。”

万喜微笑未语,此刻场中有不少各大门派掌门的公子少爷目光都已紧紧盯在那少女身上,终于有胆大的少掌门上前一步“好心”提醒道:“姑娘......方丈大师佛法高深自然不会怪责于你,但群雄面前还是谨言慎行的好!”那少女恍若未闻,只是对万喜道:“方丈,如果我说我就是魔教中人,你会像莫观主那般问也不问直接击杀我么?”

群雄哗然,万喜摇头笑道:“如善知识这般坦荡的魔头,想必也坏不到哪里去,更何况老衲乃出家之人,不敢杀生!”少女闻言嬉笑道:“倘若是别人要杀我呢?”万喜向群雄环视一圈,道:“想必大家应该会给老僧几分薄面。”

那少女显得十分欢喜,忽而止住笑意,转身欲走,边道:“方丈,你是好人,本姑娘就不拆你台了,我走了。”群雄讶然,这闹的是哪一出?不过既然万喜大师都不计较,也就不好再说甚么,于是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让那少女离去。

万喜身后三首座中戒律堂首座半月大师神色愠怒,他掌管戒律堂多年,相比宝月和满月两位师兄脾气要狂放得多,眼见师尊被这小女娃多次冒犯早已满腔怒火,此刻少女拍拍手连姓名也没有留下就想一走了之,终于忍不住喝道:“善知识留步!本座戒律堂首座半月,请教善知识大名,何故孤身客至本寺山门?”那少女闻言止步,丝毫不怯道:“我叫鹿瑶,梅花鹿的鹿,瑶池仙境的瑶,先前也不是玩笑,本姑娘就是你们要找的魔教中人。”半月道:“善知识所言是哪个魔教?”鹿瑶怅然叹息道:“自古多情空余恨,便是‘多情教’了,或许我说‘逍遥仙宗’你们可能更熟悉一些?”

群雄震动,鹿瑶又道:“本来嘛...本姑娘是来拆方丈台的,但现下我改变主意了!再说了,谁告诉你我是孤身来的?”她用手指凌空虚点场中数人,最后停留在半月身上,续道:“方才我所指数人,便都是我暗中的同伙,还有你半月大师,装甚么糊涂呢?一个多时辰前不正是您指使我向方丈和你的两位好师兄房内射梅花镖么?这么快就忘的一干二净啦?”

半月闻言脸涨的通红,怒极:“果然是魔教妖人,满嘴胡说八道!本座指使你做甚么?!”鹿瑶嫣然笑道:“当然是调虎离山,好让我到方丈房内偷东西啊!”半月气急反笑道:“本座指使你去偷自己师尊的东西?”鹿瑶道:“没错!你想让我拆了方丈的台,然后自己做方丈,不然本姑娘都要离开了为什么偏偏只有你急不可耐的不让我走?”

宝月与满月相视一笑,宝月道:“这孩子聪慧的紧,师弟你是说不过她的,放她离去罢。”半月怒道:“她口口声声说要拆了师尊的台,我倒要瞧瞧她葫芦里装的到底是甚么药?”说罢身影疾出,众人只见一道残影刮过,半月大师已经欺身到了鹿瑶面前,瞬间点住了她的穴道,叫来一个七八岁的小沙弥,吩咐道:“搜身,看她偷了甚么?”鹿瑶脸色铁青,实没想到堂堂妙法寺戒律堂首座半月大师会突起发难,否则根本不会被一招制敌,心思电转间朝万喜喊道:“方丈大师,这便是佛门圣地的待客之道么?”

万喜也觉得自己这个三徒弟做的实在有些过火了,正要开口让其解开少女的穴道,突闻那个七八岁的小沙弥脆声道:“三师公,我找到了一本笔记。”半月喜道:“做得不错,拿来我看!”

接过小沙弥递来的笔记,只见封面上写着“海棠记事”四个落笔飘逸的古体字,万喜也看见了,在心里长长的久久的叹息了一声,道:“那确是老衲房中多年前写的笔记。”

群雄惊愕,惊愕的是不过是一本笔记而已,为何万喜大师会露出一副怅然的表情,半月是了解师父的,心中好生后悔,将笔记恭敬交到万喜面前,默然不语,万喜微笑道:“不过那已是很多年前的红尘往事啦,你替为师回忆回忆罢。”

半月翻开封面一页页看去,越往后看越是震惊,到后来脸上只剩下伤心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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