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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的自卑。
她曾经也不在意这些的,他们家算不上富裕,但也没有缺吃少穿,她傻了吧唧地长到了青春期,然后变故仿佛突然就发生了。
有人来他们家将值钱的东西搬走,不值钱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谭佑没有在现场,她回家的路上,同巷子的胖子给她描述了整个别开生面的场景。
她最后给了胖子一拳,然后冲回了家。
入目惊心又凄惶,比胖子描述得还感人。
她妈像个疯子一样坐在地上,头发乱得就像是四下稀巴碎的家具。
她没敢问,她爸呢?
她爸跑了。
她爸欠了一屁股的赌债,然后跑了。
谭佑甚至不知道他具体消失的是哪一天,毕竟,她爸常常不在家。
这个时候再回忆起来,一切其实都不是突然发生的,早有预兆,只是谭佑是个中二的傻逼,预料不到。
比如她爸一直说自己在外做生意,最初谭佑还能见到生意的实质:切水果的各种道具,倒卖蔬菜时家里总是菜品丰盛,给人做漆器,身子总是有股香香臭臭的味道……
但后来,就没有这些东西了。
她爸还是早出晚归,但谭佑猜不出他做的是什么生意了。
再比如,她爸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和她妈的吵架越来越严重,直到开始动手打人。
她只知道把这些负面的情绪窝在心里,然后去了学校找人发泄,或者找人来宽慰,却从来没好好地想过这背后的原因,没想过怎么去解决问题。
于是没过多久,一切都爆发了,一切都烂了。
她家变成了穷光蛋,她不仅没了爸,她家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要债,辱骂,打砸,哭闹,家暴,寻死……
充斥了谭佑的整个高中时期。
她开始知道,有些东西逃不开,只得去生扛。有些人烂成了一滩肉糜,再不可能攒出个人形。
她了解了贫穷和命运真正的含义,所以不再渴求能和别的同学一样,有普通的人生。
高中没毕业她便辍了学,从此一心里只想着赚钱,浑浑噩噩,至今。
对于同档次的人来说,谭佑可以把贫穷当成世界的常态,自在一点地生活。
但有了幸嘉心这样的人,一个成熟长大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幸嘉心,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就像一把刀子,豁开了谭佑给自己围起的世界。
平日里没事,她可以忽略这些刀子。
今日里有事,这些刀子便扎在了她的心口。
谭佑盯着幸嘉心,她想象不来自己现在的表情。
一定有着被戳破窘境的羞臊,又有着对于命运不公的丑陋嫉妒。
幸嘉心显然被吓到了,她呆呆地看着她,明明害怕到睫毛都在颤抖,却没有后退一步。
谭佑的话是说给谭琦的:“出去左转直走就有网吧。”
然后她攥住了幸嘉心的胳膊,彻底将她拉出了这个世界。
谭佑的步子迈得大,走路速度又快,幸嘉心跟在后面,得小跑着。
谭佑一路拉着她下了楼,幸嘉心没敢说话。
雨还在下,谭佑跨进水里,和谭琦一个德行,不打伞,也没有帽子可以挡。
幸嘉心的伞扔房间里了,出来得急,只能和她一样,就这么直勾勾地踏进了雨里。
走过巷子转了弯,谭佑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看了幸嘉心一眼,松开了她的胳膊。
幸嘉心简直想赶紧把胳膊再塞回去。
谭佑动作很迅速地脱了身上的外套,后退一步,双手一撑,幸嘉心头上的雨便没有了。
谭佑离得好近,全都是谭佑的味道。
幸嘉心愣愣地看着她,谭佑扫了她一眼,看向前面,命令道:“走。”
幸嘉心:这个姿势,好浪漫哦。前天看的偶像剧里才有呢……
心里乐滋滋,迷迷糊糊地跟着谭佑,一路雨中快走,来到了运输公司门口。
谭佑将她用衣服送到了屋檐下:“等着。”
幸嘉心赶紧点头。
谭佑重新披上外套,跑了进去,没一会,一辆车开到了门口。
是她们一起吃蛋糕那辆,幸嘉心的心砰砰跳,车窗降下来,谭佑道:“上车。”
“诶。”幸嘉心赶紧拉开副驾驶的门,钻了进去。
车开出了运输公司,幸嘉心瞅瞅谭佑,再瞅瞅,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我们去哪里呀?”
“送你回家。”谭佑说。
幸嘉心一下子愣了,她的声音猛然提高了:“我不回去!”
“别闹,”谭佑道,“以后陪你玩。”
“玩什么玩!”幸嘉心急得都想哭了,“我来找你就是为了玩吗!我不回去!”
谭佑没理她,幸嘉心的慌乱火上浇油般一下子冲上了脑袋,她直接上手去扒谭佑的方向盘。
她一定是疯了,当谭佑这么清清淡淡莫名其妙地就拉开她们之间的距离,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谭佑猛然踩了刹车,震惊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幸嘉心的手还在方向盘上,指腹下就是谭佑的手,挨在一起时,有灼热的温度。
“我不回去。”她再一次重申自己的诉求。
谭佑偏头看向窗外,道:“松手。”
“我不回去!”幸嘉心攥住了她的手。
谭佑皱眉,也吼了起来:“我停车!”
争执有所松动,谭佑又动了怒,幸嘉心赶紧松了手。
谭佑将车停到了路边合适的地方,熄了火,雨刷也停止了摆动。
一切都静止了,只剩下打在世界万物之上的雨声。
幸嘉心不敢说话,她看了谭佑一眼,抽了抽鼻子。
谭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平静多了:“这个,是我家里面的事。我家里的事,很复杂,所以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幸嘉心看向她,光线太暗,谭佑的半边脸隐在黑暗里,只被路灯打亮了薄薄一层轮廓。
“但我只是想帮你买下机票。”她喏喏地开口。
“以我现在的经济状况,不会选择飞机这种交通形式。”
“所以我说的是我帮你啊。”幸嘉心尽力辩解。
“我不接受。”谭佑淡淡地道。
这样的语气,让幸嘉心想起以现在的身份第一次坐谭佑的车时,谭佑扔回给她的那小瓶香水。
她以为她们的关系进步了,这样的情境不会再发生了,但事实好像并没有她想得那么乐观。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有被欺骗的感觉:“你说过我们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朋友更不应该牵扯上钱财。”谭佑很坚持。
“你要是算得这么清,那我现在坐你的车是不是该付你车。”幸嘉心看向她,委屈极了,“那你去我家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