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历史的必然性
“怎么雕刻……”
白叶环视众人,轻描淡写道:“不需要雕刻啊,我要做的雕塑本身就藏在大理石之中,我只是把多余的部分去掉而已。”
“……”
旁边众人一听,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是在炫耀吧,看似不居功,谦逊的话里,其实蕴含了无比的骄傲。
装比的最高境界。
“忽然想打他怎么办?”
“他被黑不是没有理由的……”
一些人心里嘀咕几句,也不得不承认,白叶有骄傲的资格。
眼前的少女雕像,确实是巧夺天工。特别是那如蝉翼般丝薄的面纱,无论是从哪个角度观赏,都那么让人惊艳,难以自拔。
其中的魅力,更是难以用笔墨形容。
总而言之,在场大部分人,都为之沉醉。
就算有一些人,对于石头雕像完全无感,也不得不承认,雕像的神秘气息浓郁,是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符合大众的审美情趣。
最起码,比起白叶之前,那什么特殊形体,更动人心弦。
“古典主义雕像。”
陈大器惊诧,也彻底懵了:“他还擅长这个?”
“为什么不擅长?”
杨主任眼中,也有几分惊疑之色。不过作为师长,他还是镇定地批评道:“陈大器,你被那个评论家误导了,也觉得白叶是个投机者,基本功不过关?”
“……没有。”陈大器连忙摇头。
迟疑一秒钟,又快速回答,这是心虚的表现。
但是杨主任没拆穿的意思,只是继续道:“也难怪有人这么揣摩,毕竟之前白叶只表现出对抽象雕塑造型的理解,普通人无法直接领略其中的艺术性,在受到有心人的挑拨之后,难免产生各种质疑。”
“不过你作为艺术生,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杨主任提点道:“要知道,对于艺术的思虑,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许多抽象派大师,也不是一开始就抽象,而是通过长时期的摸索、总结,才找到了合适自己的艺术之路,从而偏向于抽象主义。”
“可以说,许多抽象派大师,本身就是写实高手,擅长各种写实的造型。如果没有基本功的话,根本不可能在抽象上有所成就。说到底一切的造型艺术,都需要从基础学起。要是没有任何基础,别指望有所进步,也走不到那个高度。”
“所以怀疑白叶没有基本功,本身就是件很可笑的事情。”
杨主任摇头道:“外行人可以质疑,你是内行不该相信才对。”
“我没信。”
陈大器声音高了几分,然后又低声道:“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他在古典主义雕像上,有这么深厚的功力。”
“……炫技罢了。”杨主任淡声道,仿佛评价不高的模样。
这评价,当然有点违心,不过倒也贴切。
现代艺术的兴起,也注定了古典艺术的衰落。究其原因,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古典艺术的路已经被前人走尽了。
近现代艺术家,发现无论怎么努力,都突破不了前人的藩篱。不管是谁,在辛苦钻研一辈子之后,却发现自己无非是在重复前人的路而已,这绝对是一种打击。
有艺术追求的人,肯定不允许自己,生活在大师的阴影下。
这种情况下,各种艺术应运而生。
不提西方的艺术演变过程,其实国内也是这样。从唐诗,再到宋词,然后元曲,以及明代的小说……
每个时代,都流行不同的东西。
这充分说明了,世界各地的艺术发展历程,有着惊人的相似度。
或者说,每个时代的艺术家,都想超越前人。如果发现在这个领域中,无论怎么努力都超越不了了,那么干脆换另外一个领域来。
新的艺术,就是这么诞生啦。
从古典主义,再到现代主义,这是大势所趋,历史的必然性。
所以从技法来说,少女雕像肯定是属于绝顶之流,无论怎么赞叹都不为过。但是从艺术性层次来衡量,无非就是炫技而已。
毕竟少女雕像再美好,也属于古典主义的范畴内,突破不了其中的框架。
相比之下,杨主任更欣赏空间的连续的特殊形体,因为特殊形体在艺术上,属于独创,举世无双的存在。
但是在场众人,对于艺术的见解,还停留于浅显的阶段。他们在观看特殊形体的时候,还需要专业人士的讲解。然而欣赏少女雕像,却没有丝毫的障碍。
在他们眼中,这是天底下最漂亮的雕像。
特别是面纱、衣纹,堪称世界之最,华丽之极。
事实上,石雕造像的精髓,就在于衣纹。人物的质感,气场,生机活力,就是透过人物的衣服纹理传达出来的。
流畅的衣纹,飘逸的柔软质感,可以让雕像变得鲜活。
更何况,薄薄面纱下的少女,充满了艺术的感染力,仿佛自带光华,让人情不自禁被其所吸引,不愿意转移视线。
这一件雕像,根本不需要任何人解说,都足够让人知道其中的魅力。一见钟情,一见如故,然后被深深地打动了,回味无穷。
各种惊叹之声,自然是此起彼伏。
众人的表情,白叶看在眼中。惊呼叹声,也传入耳中。
对此他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在原时空,蒙着面纱的雕像,也算是雕像艺术中,比较冷门的分类。
尽管面纱在十字教艺术中,也属于一种传统的题材,属于信仰的象征。十字教认为上帝的创造是不能全部展现给世人的,需隐藏在一层轻纱之后。
但是从文艺复兴到新世纪期间,真正流传下来的面纱雕塑作品,却十分的稀少。
原因很简单,这种雕像对于技艺的要求很高。在西方雕塑史上,也只有寥寥几个雕塑家,才能够拥有这叹为观止的技艺。
第一个是安东尼奥·科拉第尼,他出生于威尼斯,曾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宫廷雕塑家,非常善用大理石表现柔软的材质感。
他雕刻的作品,无论是纱的薄如蚕翼,还是身体那种柔软的质感,在这位大师的手中都表现得极富艺术感染力。
第二个就是乔万尼·马里亚·本佐尼,他的雕像也能刻出面纱的轻柔与透明,技法了得,就是造型能力差一点,作品整体不是特别优美。
真正在面纱雕像上,集大成境界的人,则是19世纪著名雕塑家。
拉菲罗·蒙蒂!
他的成名雕塑是维斯特贞女。
维斯特,那是古罗马的守护神。伺候维斯特女神的女祭司,负责看管寺庙的圣火,保持其不被熄灭,被视为罗马的安全基础。
女祭司一生,要保持贞洁,所以平时要披着白纱,才显得对维斯塔女神的尊敬和崇拜。这圣洁无比的面纱,就成了虔诚的象征。
随着古罗马的消亡,在漫长的时间里,这些女祭司默默无闻。直到十八世纪中叶,挖掘出了维斯塔神殿之后,这些承载古罗马荣耀与消亡的少女们,才重新出现在人们的面前,然后轰动了整个世界。
权贵、平民,为之倾倒。艺术家们,也纷纷取材,或是作诗,或是绘画,或是雕塑,宣扬维斯特贞女的魅力。
拉菲罗·蒙蒂,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雕像,在处理薄纱时神乎其技,堪称完美。
可以说,白叶的少女雕像,就是“借鉴”了拉菲罗·蒙蒂的维斯特贞女雕塑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