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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自己,并没有强到能任性妄为。
与其说是他恨赵文彦,不如说他是在恨那个为了赵文彦冲动的自己。
“你不该感激我,沈乔,你不该。”他上前跨了一步,沈乔抓住座椅的扶手,没有闪躲,“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该谢我。我求求你,你不要这么想......”
那一瞬间,以及那此后许久的时刻,他心中想的都是沈乔不要对他有丝毫歉疚------他不值得那一切,不值得沈乔的保护,沈乔的愧疚,甚至是沈乔的爱。
被抛弃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他。是他抛弃了沈乔,他漠视他所有的挣扎与痛苦,还让所有人都以为沈乔才是负心的那个。
沈乔低着头,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悲怅:你说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又知道什么?
你不知道我跟别人上过床,做过别人的情人,你也不知道我想过忘了你,和别人将就着过一生。
他终于抬起头,直视着赵文彦的脸:很多年来他都以为他真的是那片无瑕白月光,以至于他根本不敢靠近,可原来不是这样的。
他们分不清对错,却分得清爱情------他是他的白月光,是他的意难平,不管他是什么样子,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拿他没有办法,都喜欢得紧。
“如果......”他开口,声音拉成悠长的线,真到了这一刻,话说出口并不艰难,“如果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能不能像我爱你一样爱一辈子?”
赵文彦再也忍不住了。他抓着沈乔的手,跪了下去。
他跪在他脚边,以朝圣的虔诚,恳请他再次接受自己。
沈乔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回握住赵文彦的手,紧紧抱住他。
那是一个深切至极的拥抱。穿过十九年的挣扎,思念,别离与陌生,重新找回年少时的恋人------其实人啊,想求的多简单,又多容易。
不过是不甘心,不过是意难平。年少时有过再大的憧憬,到头来,不过是希望自己最爱的人,也用同样的力气来爱自己。
“霍可以不用死。”乔治洛克特冷冷地说。
“中央不会重用他,但至少不会伤他性命。可他的存在就会让人忌惮。那么多人都盯着他,害怕他会破坏他们勾结的生意,这是他必须死的理由。”谢焓说,“如果他逃到美国,他是可以不用死。但那个时候他可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外交官,间谍和逃亡领袖,他是哪个身份?”
即便美国不清楚他在北京的具体地位,也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有潜在价值的出逃者。面对超级大国的整个国家机器,局面就不是一个人能掌控的了。
不仅他不能走,他的家人也不能。他想要活下去必须出卖自己的信仰与良知,而那样的人生,对他来讲生不如死。
“他差一点就不用死。”谢焓说,“按他最开始的安排,他的家人不会为他拖累,但前提条件也是他必须毫无威胁。”
如果他真的接受了逃亡的方案,如果不是他还顾及着他的家人,他或许真的会赢。但他选择了放弃。
放弃的代价太沉重,但那是他必须接受的------他的信仰与夙愿不会容许他苟且偷生,死亡,至少可以保全他的家人。但那个时候他必须要顾及的就是他死了,他曾经花了整个青春建立的保护机制,往后该何去何从?
乔治洛克特毫无疑问是真正当他是朋友,但这份友谊绝不会纯粹。他不敢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所以他选择了谢焓。
他跟谢焓联手设计,让乔治洛克特花多年来追查都不知道他真正的死因。而此后有他的安排,谢焓来纽约掌权的过程也无比顺利。
他对他的仇人托了孤。
哪怕明知交出权柄他的家人便再无屏障,他仍然做出了这个选择------他与聂家积怨再深,也架不过只有他们是可用之人。
谢焓知道他赢得彻底,但有的时候,他又觉得他什么也没有赢。
“没有什么有他的同胞和国家重要,哪怕是他的家人。”谢焓轻叹道,“我赢了,可他一开始便立在不败之地。”
谢焓想在纽约立足与牟利,就必须依靠霍启渝生前建立的体系。按照这个体系,他就始终拥有在乔治洛克特面前讨价还价的资本,他背后的纽约华人,就永远不是乔治洛克特与纽约政府能肆意宰割的对象。
他终究没有违背他的初衷。他不甘心他最好的年岁只能在大使馆庸庸碌碌,不想对同胞的苦难视若无睹。三十一年后,他的构想仍旧在运作着。
“十九年前,霍二只能信任我,而现在,您也必须承认,没有人能取代我,或者说没有我的允许,没人能取代我。”谢焓说,语气极为笃定,“您最不满的一点,大概就是我在支持西德尼少爷,可在很久以前,您就认定了尼克少爷才是唯一的继承人。”
“我向您保证,我与我的继承人除非必须,不会与尼克少爷作对。原因您可以问问您心爱的教子,毕竟我的说法对您来说应该不足为信。”
乔治洛克特沉默不语。
谢知道太多霍当年的事,准地掐中了他的命脉:连霍也不知道、或不相信他对他多重要,他不是他的全部,可他是他最在乎的人。
所有人都以为l.h.代表着洛克特与哈蒙德,可事实上,“h”代表的是霍。
那是只有他知道的秘密,在那人已经长眠土下后,兀自不肯放手的感情。他那样在乎他,以至于他在继承人上选择了霍更喜欢的尼克,用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未曾享受的温柔来疼爱他的儿子。他想除掉谢是因为霍,而霍和charlie可能并不期望这一切发生。
“我会问charlie。”他缓缓道,“但我希望你明白,不管charlie回答了什么,我会做什么,不伤害charlie都是我的底线,哪怕你只是让他难过。”
他唯一疼爱的孩子,他半点委屈都舍不得他受。
“您放心。我可不敢给他委屈受。”谢焓起身,神情终于轻松起来,甚至还开起了玩笑。“我哪玩得过他?”
第八十四章:
1997年2月25日,香港。
沈乔恢复意识后,心就凉了半截。
他在一个仓库里,手被绑在废弃的管道上,意识也有些浑沌。他努力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才依稀回忆起来。
他在酒吧里喝醉了,出来跟赵文彦打了电话,后来回到了酒吧,有人在背后袭击他。
他被绑架了。是姐姐的仇家?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想的却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如果赵文彦真的来了香港,找不到他,他该多着急?
“醒了?”
光线亮了些,沈乔抬起头,眼前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