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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
那领将是陈飞卿的朋友,叫宋子,见过傅南生,便一时不知如何处置,先逮回来再说。
既然是俘虏,陈飞卿便也没有直接过去杀人,他只想公事公办,待回京后再处决。毕竟如今他与傅南生之间再无其他,只有公事公办的干系。
皇上与白千草却在此时回来了。
陈飞卿大喜过望,护送两人回去京城,又忙前忙后,有意不去想牢里面的傅南生。那不是他的事了,是皇上的事。
他这样努力地忙碌着不去想,却忽然听皇上道:“飞卿,是傅南生令人送朕回来的。”
陈飞卿不假思索地道:“他大概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皇上望了他一会儿,叹起气来:“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陈飞卿真是这样想的。
皇上斟酌了许久,道:“你知道傅南生为何要这样做吗?”
陈飞卿道:“不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
他只需要知道,他与傅南生已经恩断义绝,他也绝不会再去多想一丝一毫。
皇上道:“他是确实可惜,若他并非那样的性情,凭他的天资,再自幼好好培养,定能成个青史留名的人物,可惜造化弄人。”
陈飞卿想起傅南生也确实提过这样的愿望,那是他虽然与傅南生为了别的事争执,但心里又很高兴,很为傅南生而自豪。可惜傅南生说完那话还没一年,偏偏又莫名地要往歪路上走,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没有人能知道傅南生在想什么,陈飞卿更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很疲累,是真的已经倦了。
陈飞卿并非第一次被人这样狠骗,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然而对鲁鼎对宁王对皇上甚至对他爹,他都不会生出这样疲倦的想法。这也自然,其他人都是为了大义,陈飞卿自诩拎得清轻重缓急,不会去计较些自个儿的得失。而傅南生不是,傅南生没有大义,只有自私自利之心。
陈飞卿曾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傅南生,却被事实狠狠地嘲笑了。
他甚至觉得无地自容。
如今许多人视他作力挽狂澜的英雄,以往和傅南生的那些荒唐事似乎都被人从记忆中抹去了,又或者都只当是陈飞卿年少轻狂时被妖人所惑,如今浪子回头迷途知返未为晚矣。
可陈飞卿仍然觉得难堪,只是忍耐着谁也不说。
他其实并不喜欢打仗。他确实是曾经很想胜过自己的父亲,是因为他急于证明给父亲看,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不再是那个只会被父亲训斥长不大又没本事只会在母亲面前卖乖的小孩。
可再长大一些,陈飞卿便觉得那并不要紧,江山稳定百姓安居乐业,这就很好了,不必要有战乱,他不能也不愿为了一己私欲而去祈盼有战乱使自己成名,若乱世才能出英雄,他就宁愿做太平盛世下的庸庸众生。
皇上道:“可惜傅南生不是这样想,他是一根筋,只听得到前半句,就会念着前半句,不去听人说完后半句。”
陈飞卿默然。
皇上又道:“朕若没想错,傅南生做这些,只是为了让你有今日的成就。”
陈飞卿是真不知道傅南生的脑子里面都是些什么。
他不止对傅南生说过自己年少轻狂时候的所谓抱负,后来也对皇上提过自己茫然于没有建树的心思,可皇上那才是常人会有的想法,只是安慰他好好做眼前的事来静待时机。傅南生却比陈飞卿自个儿还要等不极,时机迟迟不来,便自己动手造。
陈飞卿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许久才问皇上:“为什么要告诉我?”
皇上道:“傅南生放朕走的时候,和朕提过一个条件,让朕永远不能告诉你。可朕是天子,从来还没有受过谁的胁迫,他傅南生也不能做到。”
陈飞卿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要告诉我?”
皇上叹了一声气,无奈地笑了笑:“你知道为何朕和宁王都这样喜欢你吗?”
陈飞卿沉默地望着他。
皇上道:“你是我们不能成为的人,可是看着你好好儿的,似乎我们便觉得自己也多了一种人生。”
皇上问他:“你如今是如何想的?”
陈飞卿道:“我不知道。”
陈飞卿确实不知道。
他以往不喜欢傅莺儿,因为他认为是傅莺儿将傅南生养成如此反复无常的性情。可如今傅南生做了一生中最大的错事,却原来是为了他陈飞卿。
陈飞卿没有要傅南生一厢情愿做这些事,也根本不要他这样做。
然而,傅南生已经做了。
陈飞卿是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他想代傅南生一死谢罪天下,皇上却不肯:“朕确实于私情上面不愿意你死,但也不是与你说虚的,于公而言,你如今死了,无论是怎么死的,都是在给朕添麻烦,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朕?逼死功臣?兔死狗烹?朕在史书上担不起这样的名声。”
陈飞卿便不能死。
皇上让他自个儿回去想清楚明白。
他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不知道多少日,最后,带着傅南生远走高飞。
傅南生一路上都很惶惶,想问又不敢问,憋了许久才小声地道:“我害了你。”
陈飞卿问他:“以后还这样吗?”
傅南生摇头。
陈飞卿笑了笑。
其实不是很相信。
但事已如此,也只能如此。陈飞卿从没想到自己此生会铸下如此大错,他曾回家去向他爹坦诚,多少也希望被他爹打一顿,他爹却没打他也没骂他,平生第一回如同慈父一般地摸了摸他的头,道:“既然为人,总有为难之处,你自己想好了便好。我以往苛待你,是因你生下来便万千宠爱,我怕他们都惯坏了你,还好。”
说了等于没说。
皇上丝毫不怕陈飞卿会带着傅南生跑了,原先是打算让他俩自己去流放的地方,但权衡一番还是没有这样做,令人照规矩办事。
照规矩,两人便要戴着枷锁一路走去。皇上更是特意吩咐了,挑两个最胆大凶恶不怕得罪人的差役押解两人,路上照规矩该骂骂该打打,不必客气。
陈飞卿十分感谢皇上。虽然即便如此也不能使他心中内疚减轻多少,但至少比还能好吃好喝要过得去一些。他无颜面对千万活着或死去的人,本就不该再轻松自在地活着。
傅南生的力气毕竟要小许多,戴着重重的枷锁,连日迎着暴晒赶路,吃不好睡不好,便有些吃不消。
差役其实也为难,他们只是凶恶又不是傻,傅南生就罢了,难道还真得罪陈飞卿?但皇命在身,不敢完全不从,便别别扭扭地催促着快赶路。
陈飞卿叹了声气,一路拿肩帮傅南生扛着木枷,分去些分量。
夜里在荒野破庙休息,那俩差役知道些微的朦胧内情,便丝毫不怕他俩跑了,自顾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