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孔信甩了甩头,拧开笼头用冷水冲脸,好不容易才稍稍清醒,将不合时宜的想象从脑子中赶出去,醉醺醺地扑到床上。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奔波一个多月,忙晕头了,有必要找人泻泻火,省得胡思乱想。
跟医生约好给温知君检查的时间,孔信第二天就回了南京,他不回去也不行,纪凯那小妖精按一天三顿饭地打电话撒娇,吵着想他,正好孔信觉得心理比较脆弱,他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来巩固一下渣攻形象。
回家之后什么事情都没干,就先带纪凯好好玩了两天一夜,把小妖精喂饱了,才送他回学校。
没想到在学校门口又遇到了罗子庚。
、小罗闹别扭
当时孔信正把纪凯拦在车上上下其手,天色擦黑,学校门口还是人流如潮,纪凯怕被同学看到,急得耳朵都红了,孔信是个根正苗红的流氓,玩这种羞耻心play极大地满足了他的怪蜀黍心理。
“哥,你真讨厌,”纪凯眼角还带着泪痕,撅着嘴下车。
孔信从车窗探出头来,邪笑着看他,“一会儿说讨厌,一会儿说喜欢,到底是讨厌,还是喜欢?”
“我不告诉你!”
孔信笑容更得意,屈指弹一下他的脑门,刚要说话,突然感到一道不怎么友好的视线从车外射过来,扭头望去,不由得怔住了,“子庚?”
车窗外,罗子庚双手插在裤袋里,从夜雾中慢慢走过来,“孔哥。”
“小子,一个多月没见,又帅了,”孔信忍不住夸奖一句,点燃一根烟,邪气地挑起眼角,“哎,想我了没?”
罗子庚没有笑,淡淡道,“你又开玩笑了。”
“得,不开你玩笑,”孔信道,“我这次带回来不少碎瓷片,你明天去店里拿,平时摸摸瓷片,多了解各个窑口的特点。”
罗子庚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把话题转得那么快,愣了几秒钟,才点头,“好。”
孔信:“……”
三个人在人流如潮的学校门口,诡异地沉默了。孔信莫名其妙有一种被抓奸的窘迫感,旁边的小妖精和眼前的小白杨就跟他大小老婆似的,一撞在一起,这气氛诡异得呀,没话说了!
半晌,纪凯出声,“我要回宿舍,你还不回家?”
“我马上就走,”孔信回过神来,看向罗子庚,“你这是干嘛去?”
“跟舍友去吃晚饭。”
孔信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不远处有几个大男生,他是个高精度雷达开机自启动的死基佬,目光在那几人身上一晃,迅速就将各项指标衡量一遍,很显然,全是穷矮挫。
目光转回了罗子庚脸上,笑道,“你舍友长得可比你差远了。”
罗子庚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男人的相貌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啊,”孔信一下来了精神,“但凡你长得帅气点儿、讨喜点儿,人家卖东西给你也高兴,压价什么的也可以接受……哎,算了,说了你也不往心里记,这些都要你自己慢慢摸索。”
孔信闭了嘴,主要是纪凯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他本有心跟罗子庚多说几句,但纪凯肯定又会闹,他不介意对方有点小脾气,但他非常介意一个大男孩像小娘们似的喝干醋。
兴致缺缺地一挥手,“行了,时间也不早了,各忙各的去吧,拜拜了。”
让纪凯下车,孔信开车回了古今阁,他并不经常住在家里,孔仰山和老太太家教森严,有一点过错都要被揪着耳朵挨教育,久而久之,他能不回去就不回去了,有时会住在自己买的小公寓里,但更多时候是直接住在古今阁。
老祖宗留下来的店面满载古韵,特别是三楼,收藏的全是精品,每一件都有着几百上千年的故事。
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坐在三楼喝一杯茶,把玩着几百年前大家闺秀们玉手摩挲过的稀世珍瓷,心绪就能渐渐平息下来。
他在散发着温润宝光的瓷器之间坐了一晚上,将从汝州收到的瓷片一一鉴定好,按类分装,这样罗子庚学习的时候会省事很多。
摸完那几百个碎片,天色已经大亮。
罗子庚却没有来,孔信坐在店里等了一天,那小子都没露面,眼看着日头落山了,孔信胸口像堵了块石头,郁闷得神经性胃疼。
孟昕疑惑地看着他,“你在等人?”
“没有,”孔信烦躁。
“你看上去心情不好。”
孔信面无表情,“大姨夫来了,不爽。”
孟昕看他的眼神越发像看一个神经病。
周日,古玩街最拥挤的时候,罗子庚出现了,孔信正倚在门口卖笑,一眼就看到那挺拔的身影在人流中走着。
他冷眼看着罗子庚一个个地摊走过,继而看都没看古今阁,直接路过了。
嘿!孔信不禁新奇起来,这小子是要跟自己划清界限?他肯定是吃错药了,要知道孔信这人性格巨恶劣,谁敢让他不舒坦,他要让谁全家都不舒坦。
不由得提高声音,“罗子庚!”
被指名道姓了,罗子庚没法装听不见,慢吞吞地走过来,“孔哥。”
“还知道管我叫哥?”孔信指责,“你小子忒不像话了,我上回让你过来拿瓷片,你早忘到脑后去了吧?”
“……嗯。”罗子庚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孔信噌地起了火气,心想老子看你长得不错,有心提携你,小混蛋你还拿乔?于是内心怒火滔天,表面越发和蔼可亲地拍拍他脸蛋,“小朋友,对哥哥有意见?”
“……没有。”
“肯定有。”
“没有。”
“罗子庚!”孔信一拍大腿,“你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你招不招?不招我可要撕破脸了!”
罗子庚抬起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你要怎么撕破脸?”
孔信嘶地倒吸一口冷气,被这小混蛋给噎住了,说实话,两人一没情缘二没恩怨,还真没什么脸可以撕的。
郁闷地转身往店里走,摆手,大声道,“你小子有能耐,那我们不管阳关道还是独木桥,就此分道扬镳!”
罗子庚却又跟了上来,也不说话,就跟在他后面。
孔信拎起自己的茶壶,仰头喝茶,一回头,冷不丁看到那小子俊朗的脸,噗地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谁叫你进来的?”
罗子庚灵活闪过去,抖抖袖子上的水珠,“古今阁开门做生意,你还能撵我出去?”
孔信挑衅,“那刚刚是谁三过此门而不入的?”
罗子庚收敛了笑容,眼神落在他的脸上,欲言又止。
孔信怒,“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你跟……”罗子庚踟蹰片刻,低声,“孔哥,你跟纪凯……”
孔信神色一僵,挑眉,“什么?”
“那天在学校门口遇见,我同学说,”罗子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慢吞吞道,“纪凯是gay,被包养的,他在嘉华拍卖行实习也是金主托的关系。”
被问到脸上,孔信反而顿时淡定下来,老神在在地嘬一口茶水,冷笑两声,“不好意思,给他介绍工作的正是不才在下你孔哥我。”
罗子庚眼神倏地闪过一丝狠戾。
孔信抬手捏住他的腮帮子,扯了扯,“傻小子,现在古玩行里已经很少有你这样天真无邪的傻逼了,我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正经谈恋爱还是包养小男孩,这些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是你该关心的事儿吗?聪明人会见事不说、问事不知、闲事不管,从我这儿学到本事才是真章。”
罗子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孔信咧嘴一笑,“你要学的,还多着呢,小屁孩。”
伙计端了茶水上来,见两人气氛诡异,强笑,“孔老板你怎么不让我们小罗坐啊,俩大个子杵在这儿吓唬人呐?”
“你们的小罗的屁股金贵,做不得咱们的破凳子,”孔信没好气,正说着手机突然响了两声,他掏出来一看,短信里只有一串地址,扫一眼,就将手机收起来,对伙计道,“我出去看货,你看着店,等孟老板来了跟他说一声。”
伙计:“没问题。”
孔信抓着外套,走出店门,回头瞥一眼还在愣神的罗子庚,不禁又气又笑,“还傻站着干什么?走。”
罗子庚二话没说,木然地跟他上车,见车径直开上了高速公路,方茫然道,“去哪儿?”
“桦墅村。”
“哪儿?今晚还能回来么?”
孔信道,“在江宁,能不能回来要看待会收到的是什么货。”
罗子庚一顿,“可是我明早有课!!!”
“哎哟你都这么大了还不会逃课啊?”孔信随意藐他一眼,道,“我现在就在给你上课呢,咱们古玩行里的走南闯北,没有什么抛弃不了的东西,学校里那几节破课,翘了就翘了。”
罗子庚:“……”
孔信一边开车一边得意地说教,“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一边是学校里华而不实的屠龙之术,一边是哥哥我十年来的宝贵经验,傻逼都知道该舍哪一个,哎,你还想回学校去上课吗?想回去就说啊,我这就把你放下来。”
“你闭嘴吧,”罗子庚表情痛苦地扭头看窗外:都出城几十里了,在这儿放下来,你打算让我十一路回学校吗?
走高速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才到桦墅村,孔信将车停在村外,让罗子庚拎起包,两人走进村中,放眼所及,土建楼房鳞次栉比,孔信问,“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
“桦墅村,”罗子庚一笑,“别的不知道。”
孔信笑起来,二指夹烟,指向路边一个矮房,“这是秦家祠堂,当年的老祠堂坍塌,这是后建的。”
“秦家祠堂?”罗子庚眉头皱起来。
“对,”孔信道,“这个村子在宋朝时出过一个权势熏天的大奸臣。”
罗子庚恍然大悟,边走边两眼打量这个静谧的村落,“我们今天的宝主竟然是秦桧后人?”
“你太想当然了,少年。”
罗子庚:“……”
孔信哈哈大笑,“村子是秦桧的村子,但宝主不是秦桧后人,”他看一眼左右,压低声音道,“这附近前几年发掘过一座夫妻合葬的大墓,考古人员发掘的时候就发现已经被盗墓贼抢先,贵重物品洗劫一空。”
罗子庚吃惊,“新出土的文物不能交易!孔哥,这趟货我们不能收!”
孔信叼着烟,悠闲地看他一眼,“收回来我立马出手,放心,不会被发现的,钻法律空子我很在行。”
“不行!”罗子庚猛地站住脚,一把攥住他的手臂,粗声,“孔哥,跟我回去。”
、修内司官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孔信稀松平常地扫视着静谧的古镇,淡淡道,“你尝过破产的苦头,该知道金钱有多重要。”
“那也不能犯法!”罗子庚死死攥住他的手臂,“孔哥,你不缺钱,不需要这么做!”
孔信:“老师都没有教育过你要居安思危吗?我现在是不缺钱,但你能保证我不会在某一天变成穷光蛋吗?”
罗子庚眸子中倏地迸发出一丝狠光,转瞬即逝,他说,“我不会让你变成穷光蛋,就算……就算真变成了穷光蛋,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犯法的事情,绝对不能做。”
孔信看着年轻人认真的样子,心尖突然柔软起来,唇角不由得上翘,伸手扯扯他的腮帮子,“傻小子。”
“嗯?”罗子庚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