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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8节观念的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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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张家父子急打算盘的时候,就听到民壮用一种不含任何情绪的声音叫了声“张叔夜。”

张叔夜一愣,随即脸孔微红,露出恼怒之色。

自从当官,除了皇帝的旨意中直呼他的名字,再几乎没听到,不是叫大人、张大人,就是亲近点的称呼字。名字本就是用于叫的,张叔夜却不习惯。这是权本位体制下官僚的通病。官威大的,即使家里的老婆也不敢叫名,称呼丈夫老爷(x长什么的)。张叔夜的反应是很自然的高高在上心态。这和他是不是清官没关系,和时代没关系,只和不受民众意愿左右的权力有关。

张伯奋也本能地愤怒盯着赵岳,心想:贱夫刁民也敢直呼我父之名?活得不耐烦了?

随即又反应过来,现在人家是执掌生死大权的胜利者,自己一家只是阶下囚。

这让他不禁沮丧也更愤恨。

赵岳笑了,露出雪白的八颗牙齿,淡淡道:“被一个草民直呼名字,是不是很不习惯,感觉受到侮辱?”

张叔夜到底老辣,迅速调整过来,扫视着赵岳,见赵岳不丁不八地站着,体态放松而自然,但腰杆却始终笔直,个子高大却下巴微昂看人,一股不屈的上位者气势自然流露,他淡淡冷哼一声道:“你虽是海盗逆贼,却不是普通人,海贼已立化外蛮国,你何来草民一说?”

赵岳也不和张叔夜在这事上争辩。

儒教官僚兴国安邦抵御外侮征服世界难有象样的人才,但嘴炮是世界任何体系难比的。赵岳自知自己就是再长八个嘴,也说不过满肚子空洞大道理罗圈套话说教的张叔夜。

赵岳懒得在这位铁骨忠心维护大宋统治的封建官僚身上浪费时间,直接说出此来的目的。

“张叔夜,你父子听好了。”

张叔夜眼睛一眯,以为赵岳要开始威胁利诱他投降,和儿子一起不屑地冷笑一声。

赵岳不理睬这对父子的态度,也不用理睬,又用不含任何情绪的声音道:“金军野兽正在吞噬辽国,三五年内必能啃完,然后就是你们醉生梦死腐朽不堪一击的肥羊宋朝。本来有一位人物振军备武能拯救汉人浩劫,呵呵,你们皇帝和满朝重臣却正在努力耍他想玩死人家满门。我海盗来抢劫人口财富,不但不是罪过,反而是努力帮助汉人脱劫的莫大功德。总不能你们这些统治者不管汉人百姓死活,等金军打来就脱离宋廷,摇身一变成金国官员继续苟且荣华富贵,却也不让别人来拯救吧?汉人百姓创造的财富归我帮助汉人的海盗,总好过被金军凶暴屠杀抢掠去或被你们这些官员贡献出去让女真野兽白白享受,还嘲笑汉人,丝毫不领情好吧?”

“我来就是跟你说说这事。”

说完,丢下发呆的张家父子,径直离去。

赵岳走出小院,院门光当一声从外面关上了。

张叔夜父子就听到那民壮不含感情的声音响起:“张家人若敢逃跑,立杀无赦。不逃,任他们在小院自由生活,不得欺辱刁难。”

守卫响亮应声:“诺。”

赵岳走远了,守卫又议论起来,却不是说张叔夜父子,而是泛讽汉统治者。

一个说:“每当国难当头,国家要灭亡了,皇帝和官老爷们就会大骂将士不用命厮杀、百姓顺从逆贼外敌苟且偷安无忠义无节操。这太可笑了。”

另一个冷笑接话说:“是啊。平时拿将士和百姓当贱泥草芥,肆意欺辱剥削。只为立威,杀忠勇功高却出身卑贱的重将都如杀只鸡一样随便,何况寻常将士的荣辱生死。将士却一年年吃苦受罪用命保护他们。百姓则任劳任怨供养他们。这已经太对得起他们了。”

又一个,“对啊,皇帝和那些官老爷把自己当高贵的神仙了,把别人都当泥巴。他们只会说假话空话套话搞愚弄哄骗,把别人都当傻子,对将士和百姓要求这要求那个,从来不想想自己是不是对得起将士的牺牲百姓的无偿奉献。得到无数好处,却永不满足,只想要更多,却对牺牲奉献者越来越凶残苛刻。别说为百姓吃苦受罪牺牲性命了,就是被百姓直呼一声名字,他们都当是极大侮辱,仿佛受了极大委屈,受不了了,必定恼怒地使阴招教训坑害敢直叫他名字的。”

又一个愤恨吐口唾沫,骂道:“麻了个b的,什么玩艺啊。”

又一个却笑呵呵的,“江山是皇帝的。财富和权力都是老爷们的。恨不能天下好处都捞自己怀里。灾难来了,国家要完蛋了,却要一无所有的人去誓死保护皇帝与士大夫共有,没百姓什么事的天下。自己不拼死保卫自己的天下和利益,缩在安全地富贵温柔乡享受大老爷的快活,却诅咒将士和百姓怎么敢不为他们去死。嘿嘿,这回要不了多久,女真野兽就来了。谁会管尿宋亡不亡的。看狗宋帝和那些官老爷们到时候怎么被女真野兽当猴耍怎么屈辱去死。”

......

院外面议论得热烈,很快转为开心。

院里面,张家父子呆呆听完,又呆了半晌才缓缓坐在椅子上,面面相觑。

张叔夜面沉似水,直感到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充斥全身,似乎连张嘴说话的力气也缺乏。

闹了半天,人家根本不是相中他的清正廉洁能干来试图劝降。是自己太自信太多情了。

张伯奋有些羞愧,脸发红。

张叔夜脸色难看却不是为这个,而是为民壮打扮的海盗所说的那番话以及门外海盗的议论嘲讽幸灾乐祸。

大宋满朝官员整天蒙头盯着国内那点事,却也没把国家治理好,反而越来越腐化糟糕,一个个聪明的脑袋对北方的变化除了不靠谱的一些道听途说,就一无所知,盲目乐观,一边想方设法地削弱和控制边军,争相比赛搜刮残害百姓,一边荒唐地一厢情愿妄想着联金灭辽收复燕云,创造大宋无上丰功伟绩,留名青史,为此整天在朝堂上废话连篇累牍争论不休,其实心思全在忙于借此事内斗争利。

海盗既然如此肯定地说辽国要完了,大宋紧随其后,以海盗纵横南北大海的方便,到处抢掠同时也及时能了解到北方局势变化和趋势,相信所言非虚。

海盗也犯不着假话哄骗他小小一个地方官俘虏。大宋的浩劫十有八/九用不了多久就到来了。

至于海盗所说的那个能拯救汉人的人物,张叔夜第一就想到强军振武镇守北边关克制了辽国嚣张气焰的文成侯。

他尽管不在东京,没见到皇帝和群臣讨论文成侯的嘴脸,却根据掌握的消息和诸般现象,以他老辣的官场经验可轻易分析判断出来,文成侯确实失宠了,而且成了皇帝心中的刺,以如今有些不可理喻的皇帝和诸奸贼的心性必然会磨刀霍霍,耍弄利用完赵公廉就收拾掉沧赵满门,既去掉了心腹之患,更能吞掉沧赵这么多年创造拥有的巨大利益,一举多得。

大宋以前对善于用兵的功臣都是如此戒备苛责对待的。近的最有名的狄青就是最好的例子。

张叔夜心绪烦乱地重重叹口气,慢慢走出屋门来到院子里,仰天瞅着蓝天白云发呆。

他夫人和小儿子张仲熊倒是长出口气,去了小院的厨房转了一圈。张夫人有些喜滋滋地说:“老爷,厨房里米面都有,肉菜蛋居然也全乎。也有茶。我看是好茶。咱们家不用受虐待折磨饿死了。”

张叔夜被打断思绪,回头看看夫人,苦笑道:“海盗没打算杀我们。等他们抢够了,走了。我们就自由了。”

这是他从赵岳此行特意来说和眼下八杆子打不着的关于金军的废话中判断出来的。

海盗是想提醒他一家不要试图逃跑,也不要因为丧权辱国的罪责而守节自杀,好好活下去,想法强军治国到时候尽可能地为拯救汉人尽到责任才是铁骨能臣应该干的正经事。

只不过海盗没明说,意在其中,自己主动去琢磨领会才更愿意接受而已。

张夫人和两儿子听了张叔夜的话,都不禁露出一丝轻松。

尽管尽忠死节是应该的。但能活着,谁愿意死啊?

何况张伯奋、张仲熊还如此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连婆娘都没娶呢。死了,张家就绝后了。

沧**军抢劫南亚惯了,练出来了,极有经验,效率极高,仅仅隔了一天就完事撤走了。

张家困在小院,无法知道外面的情况,只能从城中传来的声音做点判断,知道海盗杀了不少人,行动迅猛老辣有序而果断。现在外面没了哭爹喊娘的嘈杂声音,城中呈现诡异的安静。海盗应该是撤军了。

果然不出所料。

不多会,小院门一开,不见半个海盗,却是老管家夫妇喜忧参半地进来了。进来看到张叔夜就跪下了,老夫妇都面带愧疚之色。老管家手里还托着一大包东西。

张叔夜见管家夫妇也安然无恙,松口气,心情明朗不少,连忙过去扶管家,说:“你们没事就好。快起来。”

老管家却不起来,和老婆跪那低头迟疑了一下才期期艾艾道:“回老爷,家里仆从就剩下我们俩了。”

张叔夜稍愣就听明白了老管家的意思,轻叹口气道:“不要自责了。强盗钢刀之下,你们不从也得从。”稍缓了缓又沉郁地说:“你儿子媳妇小孙子去了海盗那里未必是错,却可能是福。你家后人不会断绝了。就算你夫妇也去了,我也不会怪罪。是本官无能,对不起百姓。作为主人,也对不起你们啊。你们能硬着心肠和家人分离,选择留下继续伺候我这个没出息的小官,甘当下人受劳累和委屈。这本身就说明了你们对我张家满门的忠义情谊。是我家亏欠你们.”

老管家听了这话,和老伴都哭了,只会说照顾主人是应该的。只愿主人别嫌弃老汉夫妇年老无用。

张叔夜夫妇心中感动,强搀起管家夫妇。

张叔夜为引开这难受氛围,故意笑呵呵指指大包问:“你这郑重其事的,拿的是什么宝贝?”

一说这个,老管家赶紧用胳膊擦擦眼泪,双手微举起大包恭敬道:“老爷,这是海盗给的东西,说是什么刀枪不入的内甲。一共三件。老爷和二位公子都有。老奴无识,看不出是不是好东西,就是没看到镶铁片,似是布的,又怪轻的,怕不是真宝贝。但看大小倒是合老爷和公子的身材。”

看到张叔夜扬眉,管家哦一声又说:“海盗说了。天下万事只和人的品格有关,和东西无关。东西无善恶是非,无罪过,用之为正即为吉,用之为祸,即为灾。”

张叔夜刚才确实一听是海盗留的东西,第一个念头就是丢掉,孔子渴不饮盗泉之水,这是君子要求有的节操。但听了老管家的话,他仰天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变成笑脸,伸手打开包皮,拿出一件所谓的宝甲细细观瞧。

确如老管家所言,这东西是布的,不带一片铁和皮,只是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布,摸之异常光滑,触之感觉极缜密坚韧。张叔夜没有当场检验是不是真的刀枪不入,只吩咐儿子收起来好好保存。

老管家见老爷没发火丢了海盗的东西,反倒愣了一下,这不符合老爷子一贯的脾性行为。

老人家伺候张叔夜太久了,小时候就当书童跟着,太熟悉张叔夜,此刻觉察到张叔夜的性格似乎发生了些微妙变化,不那么在一些事上死板了,他脸上也露出些笑,又说:“老爷的宝剑和公子们的武器马匹,海盗也留下了。护卫们也都在,没一个被海盗杀死的。之前受伤的,海盗还给治疗了。”

张伯奋和张仲熊愕然了一下,然后沉默着若有所思。

张叔夜则毫无意外之色,只嗯了一声,微点头对老管家道:“定是你忙着过来打开这里的门。护卫们还锁着吧。”

老管家应道:“老爷圣明。他们关在那边院子里。老奴这有钥匙,这就去开门放他们出来见老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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