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老黄头
刘杰一行人到了村里,来到老黄头家,低矮土墙,将将遮到脖子,院子里三间黄泥茅草房。房前种一棵枣树。树下是一个大石头,看周围的样子就是经常围坐着吃饭的地儿。
刘杰一行人把书箱包裹放在一旁,石板上已经摆了几份菜。最中间盆子摆着鱼,乳白色鱼汤漂着些翠绿,炒的豆子,一小盘咸菜,还有盘焯水后的野菜,撒着些蒜,刘杰他们来的时候那个叫柱子的正把一点热油浇在蒜末上。蒜香味扑鼻,刘杰闻着香味,肚子一阵咕噜。
柱子一笑,道:“客人可以吃饭了,我去把黄酒拿来。”说着就把手上的瓦罐放下,拿了个锄头,在院子的一角挖了两下,然后小心的用手扒开土,捧出个人头大小的坛子,包着油纸。
柱子刚要打开,就被老汉打掉手,“急啥子,这酒要现开现喝,酒味多留点是一点。”
刘杰三人落座,老汉陪在旁边,柱子和老汉女儿则是进了屋,刘杰翻开包裹,拿出两小个油包纸,打开来,是一些炸的金黄的酥肉和小鱼干。
“老汉今天这是要沾沾客人的光,一辈子没吃过啥好东西,临进土了开开胃。”笑着摸摸已经没几根头发的脑袋。
“客人做客,哪有空手而来的道理。”刘杰笑嘻嘻的说。夫子道:“老丈尝尝,我这徒弟可是地道的吃饭行家,能拿出来的味道绝对错不了。”
“那老汉就仗着年纪大,脸皮厚,先动筷子了。”说着夹了一块炸肉,憨妹的炸肉手艺简直非凡,外边是一层酥壳,里边肉熟了还咬起来很软。一层细细的孜然粉和椒盐在表面,不多不少,跟肉香混合,简直美味爆炸。
老汉点点头,伸出大拇指,道:“美味,不行了,开酒,那铁子不等了,两个磨磨唧唧的玩意儿,吃饭不上劲,干啥也白搭。”
说着揪开封泥,一股酒香味弥散开来,老汉给刘杰三人分别倒了,自己也倒了,“走一个。”说着举碗,三个人也尝了尝。
古代的酒自是跟现在的自是不同,没有蒸馏,烈度降下来很多,但是口感更加软糯,这老汉的黄酒带着米香,止渴生津让人胃口大开。
刚从土里拿出,温度不高,喝一口,绵软的黄酒顺着喉咙下滑进入胃,这春日里能让人忘记一切忧愁。
老汉啧啧出声,道:“这酿酒手艺跟年轻那会一样,没退步。”捏了两粒黄豆,扔嘴里,用仅剩不多的后牙咬的嘎吱响:“我这老头子能活这么久,纯靠这一口好牙口。”
说着露出个缺了门牙的笑容。
“俗话说能吃是福,这有一口好牙,老丈自是能享福的。”夫子道。
刘杰心想这门牙和前边的几颗牙都没了还叫好牙口?
“哈哈哈,承蒙客人吉言了,这荒年跨过去,这身体老汉觉得还能熬一会。”说着拍拍胸口。
“老黄头,你这不知羞的,叫我来喝酒,自己却是偷偷开了,我看着这包卤菜老子也不用带来了。”刘杰回头就看到一个瘦瘦的黑黑的老头,跟着那个叫铁子的年轻人。手里拎着一包东西。
“哈哈哈,老狗,这酒没了,我这里有差不多颜色的尿倒也味道不差。”
“入你娘。”嘴里骂骂咧咧的就来了。刘杰几个起身一下,老汉倒是坐得安稳,来人赶紧招呼刘杰几个坐下,道:“几位客人哪来的客气,在一块喝酒就是自家人。”裂嘴一笑,说着就踢了铁子一脚,道:“给你爷搬个石头来坐,没眼力劲。”
铁子搬了石头,两个老汉坐一排,“倒碗酒旁边喝去,没你位置。”铁子也不以为意,倒了酒,抓了把黄豆。
老黄头叫住铁子,道:“等会,给柱子也带碗。”
老黄头把带来的包打开,一些卤味,素菜为主,骂道:“你这厮越来越抠门了,这酒只有你的一碗。”
“你以为我想啊,这年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哪还有几个花钱买这玩意儿的,都勒紧裤腰带呢。卤了肉太贵没人要,好歹卤点菜便宜点能卖出去。我这卤料是开不下去了,卖完这茬就歇了,还不如种地呢。”
“那倒也是,啥也比不来家里有粮食,心安。”
“我看今年这粮食是指望不得了。”铁子突然出现,抓了把黄豆。
两个老汉一阵沉默,老黄头一拍桌子道:“想恁多干啥,吃饭喝酒,还饿不死就好好活着嘛,老天爷赏脸就吃好的,不赏脸,咱这年纪死了都是赚。”
“说的好。”两个老汉碰了一杯,抹了把嘴,“哎呀,把客人冷落,吃好喝好。”说着就给几个人倒酒,顺手给自己满上,无视老黄头鄙视的眼神。
“几个客人打哪里来。”铁子爹问道。
“从临濠府过来的,打算去和州城那带拜访求学。”
“还是读书人。那可好了,谁饿着也饿不着读书人嘛,这活计旱涝保收,我们这活计比你们就差了点,能不能收纯看老天爷。”说着咧嘴笑笑。
说的倒是没错,封建社会里能读得起书的,怎么也是地主和富农。家庭条件不错。
“说的是啥屁话,读书相公是要做官的,济世救民的。你这地里的烂泥巴能跟人家比?”老黄头说道。
刘杰道:“老丈可把读书人捧得太高了,我倒是觉得这个老哥说的在理,读书人,跟那商人,农夫,工匠也是大体一样,混口饭吃,只是吃的多少和吃的精细程度不一样。”
老黄头看着刘杰,十三四的年纪,脸挺白净,言行举止里是个一看就是个小夫子,跟这地里刨食的就是不一样,“你这小娃说话有意思,这要是哪个读书人听到你把他们跟我们放一块比非得气死。”
“能被气死都不算是真的读书人。老丈,问一下,你们这旁边的屋子能睡人吗,我们想留宿几天。”
两个老汉对视一下,“住人倒是可以,就是条件差点。可是要住三个人。。。。。。”
刘杰说道:“我们可以分开住。”刘杰又看向铁子的父亲,刘杰还没说话,那位就直接说道:“不行,我家这酱铺子,还有这儿子,我跟婆娘,三间草屋住不下人了。”
“这。。。。。。”刘杰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憨牛说道:“这再起一间不就行了,我看那不是晾着茅草吗?。”
“这个。。。。。。”老黄头一阵为难,倒不是说起个茅草屋有多难,而是这屋子需要的花费,他家里可是没钱。
夫子道:“老丈大可放心,这起屋子的钱自是我们出,到时候这屋子就当是在这里暂住的借宿费,留给老丈,你看如何。”
“你们不怕吃亏,我倒是没问题。”
“那就这么定了。接下来就跟老丈做几天邻居了。”刘杰笑着给老汉端了杯酒,喜得老黄头咧嘴直笑,这端酒可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
“别老丈老丈的一直叫了,叫我老黄头就行,这个是老狗,年轻那会叫小狗,打小就这样叫的,你们也尽管这么叫就是。”刘杰也是不说什么,接着给老狗端了杯,道:“那就叫狗叔了。”
“哈哈哈,好说好说。”
接下来五个人一坛黄酒,就这菜边喝边聊,一顿饭下来就把村里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顺带还把茅草屋的建造规划了一下,狗叔自告奋勇来帮忙,刘杰带的炸的小黄鱼和酥肉狗叔和老黄头吃的最多,刘杰几个人反而是在对付那条鱼,葱姜蒜清炖的,鲜美异常。
“丫头,拿馍来。”老黄头喊了声,六七个黄白相间的圆形的,跟后世馒头差不多的东西拿了上来,老黄头接过馒头,端了个碟子给自己闺女说,“拿去尝尝,客人给的。”里边是刘杰带来的,还有狗叔拿的卤菜。
馍跟他们那里的米糠饭差不多,也是里边掺了些荒年用来充饥的东西,刘杰哪吃过这东西,前后两世为人都没吃过这种苦,这穿越来更是锦衣玉食,这来的路上过城就吃好的,过村就吃自己带的吃食,这次也是存货不多了,少有的在外边吃饭,看看夫子,憨牛吃的挺香,刘杰自是不好说什么,就重点对付起来鱼和那盘炒的豆子,一顿饭总算是吃饱了,一想到接下来的几天都要吃这东西,刘杰就有些蛋疼,有点后悔要住下来。
“吃饱了,咱这就干活?麻溜点,晚上就能搭起来,现成的茅草方便得很。”老黄头,用个鱼骨头剔着牙,刘杰自是没有意见。
柱子,铁子,被喊着去和泥,狗叔和老黄头则是充当监工和编织茅草的任务,刘杰夫子则是去挖坑。
选了院子里的西边,画出个不到四平米的长方形,刘杰夫子要把表层的土挖掉,刘杰夫子脱了衣服,光着上半身,在烈日下挥汗如雨,足足挖下去有半米,夫子身手敏捷,这锄头挥的就像个经年伺候地的老农,刘杰则是差了许多,看着夫子锄头借了惯性,抡成圈,一下怼进地里挖出一大块土,再看看自己使了老劲才挖出了巴掌大就气的不行。好在地方不大,一会也就挖出来了。挖出来土憨牛就会挑走,柱子和泥,铁子则是挑水,顺道买了木杆和竹篾,不一会坑就挖好了。那边打的泥板也晒上了。
憨牛挑着,掺了麦秆,增加韧性和硬度的黄泥,一层层的铺在坑里,干一层铺一层,最后高出地面一点,四周再用黄泥垒出来个高出地面三十厘米左右的墙墩,平均插上了十根左右的木杆,刘杰花的钱基本上就在这上面,第一期的工程就完成了差不多,就等干结实。
刘杰看看自己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黑了一个色号。
两个老人倚在枣树上,把茅草和竹篾编在一起,丫头在旁边帮忙,几大块茅草和竹篾组成的板子成型,刘杰捶着腰感觉腰已经不是自己的腰的时候,这两位已经弄完了。
最后把几块板子拼在一起,围在杆子上固定好,基本上就已经差不多,天色也是发暗了。刘杰掏钱,邻里之间收了些腊肉,鸡蛋,和半只熏鸡,晚餐自是丰盛了许多,老黄头看这一桌子菜,心想这种凯子要是全年都有该多好,地都不用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