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您的好友朱十六已上线
濠州,孤庄村。1343年旱灾严重,次年春季爆发蝗虫和瘟疫。
朱重八和朱重六呆坐在一块,他的大嫂和侄儿趴在自己大哥身上几乎哭的断气,院子里停了三个尸体。分别是他的父亲,母亲,以及大哥。
朱重六把他的大嫂和侄子扶进了屋里,走了出来拍拍朱重八的肩膀,说道,最后陪他们说说话吧,就扛了一个锄头走了。
他知道自己的二哥要去干嘛,他要去挖个坟,他也想去帮忙的,但他没有起来,他决定陪陪自己爹和妈,以及大哥。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他们还在商量着要去翠花家看看,能不能给自己说个媳妇,这个老头子还幽默的很,还会打趣自己,含着个旱烟枪,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就爱露着口黄牙。
现在是看不到了。
朱十六把朱世珍的头发整理好,用一个木梳子重新把他的头发梳好,左右看了看,都没有碎头发掉下来。
“这头发很精神啊,爹。”
依次把剩下两个人的头发梳完。朱十六把梳子收到怀里,“爹,这梳子你说是要给你儿媳妇的,我先拿来给你们用了,翠花不知道这事,到时候我再给她,跟他说一下,他不会生气的。”
“娘,你老嫌弃爹没用,说是嫁给这个死庄户汉就是遭罪,可我看啊,这家里你最在意的就是那个庄稼汉,每次盛饭不是先给你嘴里这没出息的庄稼汉盛?剥个鸡蛋,我们还没说啥哩,你就先说了,你们兄弟不喜欢吃黄,这个给你爸。你是没见大哥那眼神幽怨的,就跟小媳妇一样,爹也是,那么大一人,每次都得瑟的像孩子。”
“大哥,你咋不说话了,平时跟个闷头鹅似的,倒是见到地里庄稼跟亲人一样,每天干活就属你最勤快,脏活累活抢着干,这下可是轻快了,想干也捞不着了,嘿,倒也不一定,说不定阎王爷那里也种地,这可是你最拿手的。”
“大哥啊,从小你最疼我,别人欺负了我,你帮我打他,我欺负了别人,你帮我挨打,讲真的哥,我要是你的话,用刘杰的话说,下辈子有机会,就娶了自己啊。”
“哥,你是没看刚才嫂子哭的,还有我侄儿,人都晕过去了,你平时可是舍不得他俩那样哭啊,哥。我求求你,你再醒过来一下啊,看看你媳妇跟你儿子,也看看我啊。”
三个亲人,半个月内分别去世。
朱十六擦擦眼睛,把三个人重新盖好,寻了把木铲子,就出门了。门拴好,刘杰顺着路,往村头走去,没有几家不死人的,呜呜咽咽的哭声回荡在整个孤庄村,经过刘府,大门紧闭着,整个府都显得很安静,村头的槐树依旧繁盛,即使是旱年,这树依旧繁茂。也没人来这里摘树叶吃。那青砖瓦房的学塾还有人打理,倒不是荒芜了,就是冷清的很,只剩个瘸腿的老人,每天打扫完了,就在门口晒太阳,见谁都笑。
朱重八在地头看到了朱重六,挥着锄头,卖力的挖出一个大坑,旁边稍小的应该是给大哥的,这个大的是埋爹娘的。
朱重八快步上前,帮着挖坑。兄弟二人沉默的挖完坑,抬来了爹娘,还有大哥。大嫂,侄子也跟过来,没再有什么撕心裂肺言语,烧完了纸,朱十六把一杆旱烟枪放在他父亲怀里。
盖上了土,隆起了两座土包。
朱十六心中默默地祈祷,不求生者如何,求了也不曾有半点用,但求死者能够安息吧。
朱十六回望一眼坟头,活着的人在地上,死去的人在地下,活着的人面朝黄土背朝天,死去的人背朝黄土面朝天,自己的将来也是如此,也会有这样一座小坟茔吧。
春正月丙申,以地震,赦天下。二月,赈京师、河南、北被水灾者。龙兴路南昌州饥,以江西海运粮赈粜之。
这只是开始。
至正四年夏五月,大雨二十余日,黄河暴溢,水平地深二丈许,北决白茅堤(今河南兰考东北)。六月,又北决金堤。沿河郡邑,如济宁路(治今山东巨野)、曹州(今山东菏泽)、大名路(治今河北大名南)、东平路(治今山东东平)等所属沿河州县均遭水患。
这时,脱脱已经辞相一个月,这位自幼便被誉为草原雄鹰,未来元廷柱国的人正在看手上的一张奏报。
他吸了一口气,久久没有吐出,看着奏报上的字眼,“决白茅堤、金堤,曹、濮、济、兖皆被灾”“万户漂橹,哀鸿遍野。”“民相饥食”。
“备马,进宫。”
扯掉头上缠着,能缓解些头痛的绑带,脱脱穿上朝服,仆人牵来马,翻身而上,打马而去。此时,朝廷内部也已经吵开了锅。
元顺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蒙古语意为“铁锅”,(元灭亡的这口黑锅真的是命中注定你来啊),这位皇帝陛下,生平颇为坎坷,元明宗在位时,作为其次子,过的自是锦衣玉食的生活,美滋滋。后来元文宗毒死元明宗后就被流放到了广西静江(今桂林),元文宗、元宁宗相继驾崩后,妥懽帖睦尔被太后卜答失里下令迎回,至顺四年(1333年)六月初八即位于上都。他出生到即位,是这十三年间元朝的第七位皇帝。
元顺帝端坐在皇位上,中书右丞相阿鲁图,正在和一众人商讨关于治水的事。此时的这位皇帝陛下,还是有些锐意进取的,当然是倾向于治水,但是朝廷内部的言语却是不一,丞相阿鲁图极力反对,跟他一派的勋贵大臣也是纷纷反对,理由很简单,没钱。可以说近几年的朝廷府库里可以空旷的跑马了,接连的造反,天灾,让整个朝廷都疲于奔命。
皇帝再想治水,也要考虑下朝廷财政,阿鲁图的话也不无道理,真要是把那么多民工聚在一块,发生点暴动。人民造反,那就是捅破天的大事。
元顺帝摆摆手,咳嗽两声,朝堂安静下来,道:“众位爱卿就按丞相的意见来吧。山东,河南等地增派军队,那些造反的该抓就抓,该杀就杀。各地的行枢密院也都多作为些,建了这么个机构,别只是光吞吃朝廷的钱粮。”
元顺帝顿了顿,接着道:“把怯薛卫派过去一只,敢做乱的先斩后奏。好了这件事就到这里。”
下了朝,元顺帝往自己的居所走去,丞相阿鲁图的建议自然是为了朝廷好,这点元顺帝还是相信的,至于他身后那些勋贵大臣,其间的鬼蜮心思可是不少。可是阿鲁图虽然忠心够了,但是能力,中庸守成之辈而已,太平时期还好,现在嘛。竟有些怀念起来了脱脱。
阿鲁图还不知道皇帝陛下已经起了换相的念头。出门后就看到了脱脱,牵马立在一旁,阿鲁图刚出来,脱脱就迎了上去。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脱脱刚才已经打听了不少,直接开口道,“丞相大人的顾虑脱脱知道,只是现在任由黄河泛滥,且不说流民问题,就是山东河南的税也要大打折扣,只怕来年朝廷能用的钱财就更少了。”
阿鲁图拉着脱脱的手,边走边说:“脱脱,老夫做的这些事,有什么后果当然是知道的,钱,总归能拿出来,可是光有钱粮是不行的,还得有人,现在老夫要先把山东河南的官吏整顿一下,不然这钱下去,河能不能治好老夫不清楚,但底下的蛀虫肯定能吃的饱。给老夫两年时间,肯定还山东河南一片海晏河清。老夫也考虑过盐税的问题,只能是从其他地方找补了。”
脱脱当然明白这些,他甚至比其他人看的更多更明白。人心怎么办,怎么收拾本来就不站在元廷这边的人心,河南,山东,河北,几十万的民众会怎么看朝廷,民心怕不是要一朝丧尽。
但他没有说,他知道阿鲁图以及其他蒙古人的想法。
人心?这东西重要吗,你们这群汉狗只需要跪倒在我们的军刀下就行了。他忘不了伯颜曾经说过的这话。
脱脱行了一礼,话不投机自然半句嫌多,就翻身上马走了,他还要是再说必定就恶了阿鲁图,阿鲁图能对他说这些话,还是看在他圣眷未失的前提下,再指手画脚就出问题了,是打阿鲁图的脸了。
脱脱嘴上不说,但心中却是已经满是怒意,复起为相的事该提上日程了,既然在座的解决不好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