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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
☆、19.戏中人
?邪神能从镜中看到自己的脸,那是冰冻的暗青的,像是内部已经死透的某种正在风化的苍老石头。他也能看到镜中糖豆的脸,藏在鹿角盔阴影之下的,是晶莹的鲜活的,像切开原石后绽放光芒的耀眼宝石。
他忘了自己是否也曾以这样的模样出现在镜子里,但必须承认那套戏装很致,在第一眼的恍神中,索尔加冕日的情景仿佛高速风景流线型滑过脑海前一天仙宫刚举行了他的成年礼,就像对索尔加冕礼的预热演出,他被正式授予了亲王神位,这也正式宣布了他与王位的诀别。
他的鹿角盔是高位神祗的标志,他有了领地有了独立的宫殿有了参政权,如果他足够忠诚足够优秀足够任劳任怨,或许几百年后奥丁正式退休之后他还能拥有最高辅政权,不过也就这样了,他在仙宫的终极奋斗目标也就到“辅政大臣”而已了,奥丁的“生而为王”就像一句随口胡诌的酒话,在骗取了他的一生之后随风而散。
等待索尔加冕的那一夜于他的生命而言,就像扎在漫长岁月里的一根毒刺,让镜中那个纯白如稚子的神域王子在短短几年间,变成了枯槁如鬼魂的丑陋囚犯。而这一刻,毒刺仿佛在濒临石化的心脏上释放出残留毒素,只勾起了有关仇恨的记忆。
“别这样,基神!”感到手腕的阻力,邪神才回神看到自己已经站到那个戴着滑稽的飞鸟头盔的“雷神”面前,而握着冰刃的手被糖豆紧攥住,泛着寒光的刀尖距离可爱斯的心脏不过半寸。
糖豆其实并不知道他的神是否能伤害到现实中的可爱斯,他只是本能地挡住了邪神瞬间而至的利刃,他不知道邪神突然发飙的缘由,但在接触到那冰冷手腕的一刻,一种强烈的情绪突然撞进他的身体,仇恨仿佛撕开他的皮肤硬塞进他的感官中!冰刃在苍白的指间消失,邪神冰绿瞳孔闪过一瞬惊恐,甩开了他的手。
“糖、糖豆?”可爱斯在结巴。
糖豆发现自己在所有人眼中的动作是一个箭步冲到可爱斯面前,然后一个巴掌拍在了可爱斯的大胸(铠甲)上!
“好你的锤子,索尔,我不需要你捶人,我有角,还有银舌头。”糖豆沉着地抛出一个基神式冷笑,手掌握成拳头在那大胸上捶了一拳,扬着头踢踏着靴子当先走出了化妆间。
懵怔的可爱斯在几个表情诡异的工作人员的忍笑中挠挠金发,笑道,“不愧是邪神,穿上衣服就入戏!”事实上,有那么一瞬间,他被扑过来的糖豆眼中的凶光吓得一个激灵。
回到大厅,群演已经就位,热闹的庆典熙熙攘攘。糖豆在完全逃出可爱斯目光范围后才吐出一口气,苦笑着侧了身畔的邪神一眼,“求你了,基神,别做突然动作,再玩我就真成神经病了……你干什么?你真那么恨你哥,唔,基神?”糖豆瞧着邪神明显在走神的脸,沿着那直愣愣的绿眼睛视线看去,头戴金冠手握金杖一身金铠的“奥丁神”正在王座边和导演肯爹交谈着。
“啊啊,你在想啥?他是东尼爵士,不是奥丁,你别乱来!”糖豆过敏般一闪身挡在了邪神面前。得罪可爱斯他尚可以凭借兄弟情插科打诨糊弄过去,玩弄到老前辈头上他可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嗨,宝贝!”温柔开朗的笑声从背后传来,糖豆回身,优雅端庄的“神后弗利嘉”正笑眯眯看着他,“怎么了,儿子,你哥哥的加冕典礼马上开始,你杵这儿琢磨啥呢?”
“咳,母后,”糖豆咧开笑容,“您当然知道除了给老哥捣蛋,给老爹添堵,还能有啥?”
“这我可不知道,”弗利嘉摇曳着长裙向他眨眨眼睛,扬起胳膊肘,笑道,“我只知道我来这儿,是因为洛基需要一个娘。”
就像冰刃骤然从邪神手中消失,糖豆感到刚刚被邪神硬塞进心脏的冰冷情绪也一瞬消融。他笑着把手放在胸口,微微曲膝,向弗利嘉来了个优雅的宫廷礼,一手挽住神后的手臂,一手拉住僵滞的邪神,走向王座的台阶。
不管情不情愿,邪神都能清楚感到“母亲”的臂弯,闻到“母亲”的发香,听见“母亲”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这不是在尼福尔海姆山顶看着过去的幻影,这是用逼真的积木搭建出的可触可摸的过去,所有人都在,在自己的位置上,在小小的积木宫殿里,在一出凡人的戏剧里。
那一天邪神坐在射灯的大支架上,看着在一大堆机器和工作人员的包围中,“索尔”挥舞着锤子一脸欠揍笑容地走过欢呼人群,在奥丁的王座前跪下时却被大红披风绊了个趔趄;看着糖豆像华美的背景板站在台阶上候场时,提心吊胆的眼光时不定地飘过来瞄一眼他的动态;看着在休息间隙,因为道具遮住右眼,差点撞上柱子的奥丁一脸尴尬地被工作人员搀扶下台阶;看着温柔高贵的神后拉着希芙的手问她圣诞节过得咋样;看着糖豆一脸小狗表情地跑到奥丁座前,一边用家乡话唠嗑一边耍弄着奥丁的权杖;看着索尔坐在小凳子上嚼着一大盘鸡块,用哀怨眼神愤愤看着苗条的糖豆捧着茶杯在他面前过去过来……
在冥达姆界的巨大海沟里,索尔正像条鱼干般,夹在那些奇形怪状滑溜溜的身体之间,呆望着几步之外的洛基。
堆叠的骨架上挂着几个大小不一造型各异的典雅灯笼,坐在那片冰蓝光芒中的洛基保持着他一丝不苟的整洁,甚至带着某种怡然自得的恬静,倚着白骨,跷着长腿,垂着眼睑编制着灯笼。各种鳞片和甲壳在魔法师的灵巧手指中碎裂,粘合,塑成漂亮形状……围着他的鱼族巨人们流着哈喇子,挂着痴呆傻笑,发出各种哼哼吭吭。
这不是刚刚把他推下深崖的洛基,这个洛基黑发刚刚到脖子,皮肤虽然苍白枯槁,脸庞却残留少年稚气这更像当初坠下虹桥的洛基。
优雅指尖在完成的工艺品上轻点了一下,鳞甲灯“嗤”地亮起冰蓝幽光,引起围观鱼怪们的一阵惊叹。洛基举起灯笼,得意洋洋的眼光巡睃了一圈,“谁是下一个?”
幽亮亮的绿眼睛凝住了索尔(至少在索尔看来是这样),索尔僵直了身体,看着洛基看着他狼狈肮脏,金发打结,满身伤痕的他。
“你聪明家伙!”洛基手指点向他,扬起笑容,“你有三秒钟,听我命令三,二,一跑!”
虽然索尔很清楚洛基绝不是在对他说话,但看着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天真笑脸,他几乎也要忍不住拔腿逃跑。可惜的是,看热闹的鱼人们显然没听懂洛基的话,依然一脸痴呆地挤挤撞撞探头探脑。直到洛基掷出手中灯笼,那小小的晶亮工艺品仿佛炸弹般在人群中轰然炸开时,受惊的低等怪物们才炸了锅般夺路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