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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是做什么?”
“月奴你不知道,这鞑子无事生非,把法护的狗踢死了。”高玢轻飘飘地解释,“法护养了好几个月呢,心里痛得很,打这鞑子几鞭出出气罢了,横竖打不死,不碍事。”
宇文彻闷声道,“是他们先放狗咬我的,我并没有惹是生非。”
陈望之叹口气,上前扶住宇文彻,道,“法护,是你先来招惹宇文彻的么?”
高琨虽有兄长撑腰,但他自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陈望之,忙丢下鞭子,委委屈屈道,“他,他非要堵在路上,不让我过去,我才”
“我没有。”宇文彻生怕陈望之误会,赶紧辩白,道,“好端端地,我自己走自己的路,是他们兄弟将我堵住,不许我经过,还夺走我的书踩进泥里。”
陈望之一眼看泥里的书页,冷淡道,“石奴,法护年纪尚幼,你就是这样以身作则的?”
高玢笑嘻嘻道,“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么?法护,来给殿下赔礼道歉。”高琨吞了口口水,慌里慌张行了一揖,嘟囔道,“殿下息怒,法护不敢了。”
陈望之道,“你又没打我,跟我赔礼道歉做什么。”从袖中取出手帕,擦拭净宇文彻脸上的血污,仔细端详一番,道,“幸好只是打破了眼角。若是打中眼睛,可就坏了大事。”又捡起泥地中的书,掸了掸,温言道,“他们兄弟不该欺侮你,你切莫生气。”宇文彻低着头接过书,粗声粗气道,“我没想着踢死那条狗。我们凉人常说,狗最忠诚,是人的朋友。”陈望之笑了笑,正要解下腰间的锦囊,高玢上前按住他的手,道,“别了。我弟弟打的人,怎好让你赔。”从腰里摸出个袋子,随手扔到宇文彻怀里,冷哼道,“拿去买药罢。”宇文彻昂首道,“我不要你的钱。”高玢道,“你爱要不要。”说完拉起陈望之施施然而去。高琨回头冲宇文彻扮个鬼脸,吐吐舌头,压低声音道,“卷毛狗!”陈望之啧了声,他连忙跟上,连那小狗的尸体也顾不得。宇文彻在原地发了会愣,将书塞进胸口,自行用树枝挖了个坑,先将小狗放进去,再把高玢的钱袋一并放入,充当陪葬,嘴里念念有词,最后覆上泥土,还压了一圈石头。
“没想到你还活着。”陈望之道,“我原以为你也死了。”
高琨道,“我也没想到殿下……”烛光明灭,远近虫鸣蛙声连声一片,“那个时候,是我们家对不起殿下。”
陈望之道,“高家没什么对不起我之处。”
高琨惨然一笑,“殿下,其实我若有兄长的气魄,早就该从容赴死。但我胆小如鼠,几次三番想要寻死,走到了潦水边上,想跳下去,望着那滔滔江水……自己先怕了。后来,后来有了孩子,便更不敢去死。总想着我死了,孩子可怎么办?苟且偷生,只想把他俩抚养成人。”他有一双儿女,长女阿怜才三岁,幼子阿智不过八个月。日间陈望之劝说高琨随自己回田庄,方知高琨栖身土地庙中,阿智生了疹子,高热不退;阿怜倒聪明可喜,见陈望之带了一队兵士,以为他是前来捉拿父亲的“西凉狗官”,便挡在高琨身前,昂首挺胸道,“不许捉我爹爹!我爹爹是好人!”比及到了田庄,有新衣穿,有饱饭吃,还有医者为弟弟瞧病,便认定了陈望之是个大大的好人,在他腿畔转来转去,扬起小脸儿,甜甜道,“殿下是神仙么?”“殿下这样心善,一定是菩萨罢。”还拿了糕点捧在手心,“殿下殿下,这块糕送你。”又问陈望之,“殿下,爹爹说娘睡着了,你说,娘吃了这样好吃的糕之后,会不会醒过来呢?”
“既然活下来,那便是天意。”陈望之叹道,“不要再胡思乱想。”
高琨哽咽道,“殿下……”
“生死大事,谁不会畏惧。”陈望之垂下眼睛,“就连我”
于是高琨带着儿女在田庄中安顿下来。几日后,阿智已然热度全退,恢复了神。他不畏生人,依偎在陈娥怀中喜笑颜开。阿怜有些嫉妒,缠着陈望之也要抱一抱。陈望之无法,抓住阿怜的肩膀,勉强将她拎起摇晃,逗得阿怜咯咯直笑。陈娥道,“殿下,不能这样拎孩子,骨头要断掉的!”陈望之放下阿怜,忽然想起狸奴,不由沉默片刻。
又过一日,陈望之正同高琨叙话,听闻崔法元已经到了田庄外面。陈望之道,“回来得好,省得麻烦。你不必担忧。”话音未落,陈安之却一瘸一拐地闯了进来,面色阴沉,嘴扁了扁,低声道,“九哥……”
陈望之道,“出什么事了?”
陈安之跺跺脚,道,“狸奴,狸奴他!”
第89章
陈望之手一抖,稳住心神,也不应答,向高琨一指,道,“长安,这位是高琨。”
陈安之道,“什么高琨”忽然掩住口,惊讶道,“你是博陵王家的法护么?”
高琨起身行礼,颤声道,“见过公主,我正是高琨。”
陈安之将他上上下下来回打量,愈发震惊,“竟然是你,你还活着!”
高琨道,“活着是活着,侥幸捡了条命而已。”请陈安之坐。陈安之看了眼陈望之,脸上勉强笑道,“狸奴没事。我刚从建康回来,一进门碰见那只大黄猫,吓得心怦怦直跳。”又道,“恰好在京中遇到崔郎中,他同我一起来。”
陈望之嗯了声,道,“谢渊没来?”
陈安之道,“他还在建康。”神情十分低落。这时崔法元请见陈望之,陈望之道,“请进,我有话要对郎中令讲。”
崔法元一张团脸,和和气气地翘着嘴角,进来先深揖一礼,说道,“见过广陵侯。”
陈望之道,“郎中令,我遇到旧人之事,你耳聪目明,想必已经听说了。”
崔法元笑了笑,道,“刚刚听宋长史提起,殿下喜遇故友。”
陈望之淡淡道,“高琨是旧齐博陵王高逊之子,也是我的朋友。当年高家惊变,高琨年幼,不幸流落江湖,伶仃漂泊,如今新丧了妻子,很是孤苦。”
崔法元拱手道,“原来如此。”
陈望之搓了搓手指,道,“高琨以前在京中,你们宇文可汗也认识他。我现下先让高琨住在这里,不过多三口人吃饭,想来可汗天恩,应当允许。”
崔法元默然,陈望之突地一笑,接着说道,“我写了封奏疏,禀明此事。劳烦郎中令替我转交。掐指一算,明日即三日之期……举手之劳,郎中令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罢?”
崔法元道,“不敢,臣只是”
陈望之道,“那就先谢过崔郎中了。”
至夜,陈安之独坐灯下,郁郁寡欢。她见过高琨的儿女,甚是喜爱。尤其阿智,抱在怀里哄了又哄。此刻夜深人静,阿智也已睡去,她绞着衣带,一声接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