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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自来沆瀣一气,万事替肃王府冲在前头。
张宪一点一点地撕了信,呵,白家仗着背靠肃王府这棵大树,欺压商贾,强买强卖,这些年先后吞了景灵东宫南门大街的唐家金银铺、温州漆器什物铺,朱雀门外的几家妓馆都划到了肃王府门下,孙家掌柜不愿意贱卖酒楼,肃王府派了白家人过去闹事。
眼下倒说是孙家掌柜怕担事儿!
门外小厮来递话道:“衙内,夫人晨间来说,让你回来过去一趟。”
张宪点头,起身往正院去,小厮自拿了扫帚来扫地上的碎纸片儿,浅云色的信笺碎片,犹自散发着兰花香味儿。
卫氏和张枢相正在厅中闲聊,见子瞻进来,张相端了茶,右手拿着茶盖抹着上头的茶叶,问道:“你娘说你看中了杜家的小娘子?”
张宪作揖答道:“是!”
张相抬了右眼,看了一眼儿子,啜了一口茶道:“你若是能娶回来,算你小子能耐!”
张子瞻冷然道:“此事不劳爹爹心!”
张相点头:“嗯,婚姻大事,按理说是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这杜家的小娘子,若是昭城郡主所出的那位,倒还好说,这庐州来的小娘子,你若是要娶,也只能自己想法子了,爹爹老了,无能为力了!”张枢相说这话的时候,竟抬起了右臂,以宽大的袖袍拭了拭眼睛。
张子瞻不由挑眉,望着将将年过四十,犹眉目舒朗,容止可观的爹爹,微微抿了唇,淡道:“孩儿明白,孩儿告退!”
卫氏一急,忙唤道:“哎,子瞻,你抓紧些,莫让别家抢了先!”
眼看着儿子阔步走了,卫氏瞪着张枢相,气道:“你说你,怎么和子瞻说话的,这孩子若是自己解决不了怎么办,那可是肃王府,他才十七岁,尚不及弱冠!你,你,真是要气死我啊!”
卫氏说着,丧气地坐在了黄花梨的太师椅里,也不理张枢相。半晌犹气哼哼地道:“你今个晚上就一顿小青菜,啥也没有!”
张枢相一听这,忽地急了,忙放了茶盏,起身过来对着夫人作揖道:“夫人,为夫错了,恳请夫人加一份粉蒸米肉!”
见卫氏犹不理他,只得起身过去哄道:“夫人啊,那是肃王府啊,明知要打压那位言小娘子,子瞻还巴巴地去求娶,你说,这不是明着打肃王府的脸吗?我就算帮得了他一时,肃王府这个隐患不除,他们小两口两个日后日子能好过吗?”
卫氏顿吸一口凉气,抓着良人的手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的意思,你要子瞻去扳倒肃王府?你疯了啊!”
张枢相捻须笑道,“夫人,子瞻十七,大皇子可十六了,官家传位给大皇子是迟早的事儿,子瞻是大皇子的侍读,他若是在肃王府的事上立功,我们张家四世三公指日可待!”
卫氏望着眼中透着亮光的良人,一时失了神。
***
出了正月,书院便开学了,杜恒言整理了书箧,带着紫云去书院,小黑娃巴巴地送到门口,不舍地唤道:“阿姐!”
杜恒言笑道:“我晚间便回来了,你带阿瓜玩,不要乱跑!”
小黑娃撅着嘴默默点头。
杜恒言看着好笑,心下想着小黑娃已经八岁,也得早些读书识字了。
紫云陪着杜恒言到书院后,自个去了陪读女使专门去的认字房,女使们还有个女红房。
杜恒言一进学舍,便觉得今个的气氛有些诡异,安安静静的不说,好像还有人在小声的啜泣。
杜恒言暗叹,难道她们现在不和她闹,将矛头对准别的小娘子了?
左侧中间位上的武月皎对她眨了眨眼,朝后努了努嘴,杜恒言朝后看去,发现啜泣的竟是李菁。
杜恒言不由暗暗惊奇,这御史中丞的女儿,她们也敢欺负?不怕李御丞将她们老爹参一本?
杜恒言正惊奇着,宋夫子悠悠地踱着步子进来。女学生们立即一起起立:“夫子好!”
宋夫子说《论语》,一堂课杜恒言都没仔细听,时不时地瞥一眼抹眼泪的李菁,难道李家发生了什么大祸不成?若是祸事,李菁今个也不会来上课啊。
等到课后,未等杜恒言去问,武月皎便坐了过来,低声道:“她爹参了肃王爷!”
武月皎是从五品的殿前马军都虞候武大人的女儿,为人伶俐,就是不爱读书,和杜恒言关系倒挺好,书院里的小道消息,杜恒言一般都是从她那里得知。
两人正说着,李菁像是有感应似的,猛地回头来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武月皎脸上顿时有些红,忙回到自己的位上。
杜恒言看着李菁那一双红肿的眼,不由笑了起来,李御丞这回倒大胆,敢参肃王府。
肃王府近些年来越发作些混账事儿,可是官家压着,底下人也不吱声,偶尔一两个小御史递一些参本,都给官家作展示皇家亲情的筏子了,这一回,李御丞就不知是自己良心发现,还是背后有人撑着了。
杜婉词边上围了一圈小娘子,有人阴声阴调地道:“有些人啊,面上看不出来,心思可够黑的,暗地里摆人家一道,也亏得婉婉你大人大度,不和那些人计较。”
说这话的是薛府的小娘子,薛清漪,当年林老相公下台,薛家可是功不可没,是以,杜恒言一直尤不喜欢薛家的两位小娘子,薛清漪和薛清涟,不过姐姐温婉些,又比杜恒言高一级,倒没有什么过节。
陈语冰笑吟吟地刮了薛清漪的小脸,“你啊,这嘴!”却也不帮李菁说一句话,好像往日里和她好的,不是李菁一样。
李菁忽然猛地从座位上起身,跑了出去。
杜恒言摇头,这些小娘子们相交,看得不是人品、志趣,而是派系和爹爹的品级,像武月皎这样的,她们不屑一顾,像李菁这般的,反受了爹爹的连累。书院俨然是一个小型官场。
下午散学的时候,杜恒言走的迟些,正待出门,看着红肿着眼睛的李菁姗姗回来,蔫吧着脑袋,无打采的,往日里总会瞪一眼杜恒言的,今个竟悄无声息。
杜恒言也没管,自向外头走去,走了一会,忽然又想起来,返回学舍问看着窗外发呆的李菁:“唉,你爹参肃王府什么?”
李菁见是杜恒言,脸色青青白白的,半晌垂着脑袋,轻声道:“欺凌商贾,霸行街市!”
杜恒言见她又要哭的模样,想着毕竟也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还不知世态炎凉,一时竟有些可怜她,淡笑道:“你这么个炮仗性子,往日里说我可伶俐得很,今个怎么这般容易就缴械投降了!”
李菁深呼吸了一口气,小声道:“那是肃王府的外孙女啊!”
杜恒言坐在桌上,摸着下巴,“啧啧”了两声,“你往日里怎么不想想我还是杜将军府上的小娘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