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青会
储笑微微偏头，就瞧见了赵沁澜那张因得意而莫名显得神采飞扬的精致脸蛋，目光掠过她，又注意到附近桌面上，那些正目露鄙夷之色，打量着他的各家年轻女眷。
储笑顿时明白了这丫头的险恶用心，大厅广众之下污蔑他去狎妓，这是打算让他当一辈子的光棍！
是可忍，孰不可忍？！
储笑当即淡淡一笑，仿似略不在意道：“沁澜妹子，不管你如何败坏我的名声，本公子都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一旁的燕飞闻言，忍俊不禁，不由笑出了声。
赵沁澜错愕了一下，旋即才似反应过来，俏脸霎时气得通红，她星眸圆睁道：“好哇，储大少！多日不见，你胆儿肥了，都敢跟姑奶奶开起玩笑来了。”
说罢，她娇斥一声，就似一头雌虎般，作势就要扑上来。
储笑却早有后招，他脸带微笑，朝着赵沁澜同桌的一位中年男子拱手请礼道：“赵伯父，小侄这边有礼了。”
那位头戴网巾，面容俊朗的中年人，略有些头疼地瞥了瞥身旁怒气冲冲的爱女，又幽怨地瞧了眼明显拉他当挡箭牌的储家小子，不情不愿地开口道：“沁澜，不得无礼，你们小辈私下里要打要闹，都随你去。今日燕大人宴客，却不可无礼。”
赵沁澜见父亲发了话，不敢再放肆，她撇了撇小嘴，遂轻哼一声：“这次暂且饶了你，待会再和你算这笔帐！”
储笑逃过一劫，不由暗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丫头可惹不起，等会怕是要找个机会尿遁离场。
燕飞见再无热闹可瞧，打了个哈哈，便告辞到厅外继续迎宾去了。
储全却在一旁嘿然道：“少爷，老夫瞧这赵家小姐似乎是对你青眼有加。”
储笑刚喝进口的一口清酒，险些没喷出来，他连忙咽下，惊恐道：“全老，你可不要吓唬我！”
储全莫测高深地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酒过三巡，这次宴会的宾客似乎都已到齐，燕北淳遂轻轻拍了拍双手，大厅中正在乐舞的乐师舞女即刻束手敛身，鱼贯退了出去，门随之被关上，厅内登时安静了下来。
众宾客也纷纷停下杯箸，等候燕府主人发话，燕北淳轻抚长须，起身朗笑道：“诸位贵客，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莅临寒舍，真令燕某脸上贴金，深感荣幸之至。今夜大家定要开怀畅饮，尽兴而返，千万莫让燕某留下招待不周的骂名。”
众人皆哄笑道：“哪里，哪里，燕大人慷慨好客，有古时君子之风，我等却是叨扰，还望主人雅量包涵。”
燕北淳酾酒一杯，与众欢饮道：“如此，燕某先敬一杯，以谢诸位。”
说罢燕北淳一仰脖，便满饮了一杯，众宾客皆欢声鼓掌，连呼海量。
燕北淳接着朗声道：“今日燕某请诸位来此，一是因久不相聚，故邀大家小酌一场，二是年底的青会改期，就定在今晚的本府举行，三却是燕某想请大家共商一事，故才冒昧相扰。”
众人都心知这第三件事乃是今次晚宴的正题，其余二事不过是个由头罢了，一时都各怀心思，静候着下文。
燕北淳却哈哈一笑道：“今次青会，中有一件重宝，可关乎大家的身家性命。燕某刚才所说的第三事，与此件重宝也有莫大的关系。”
诸人各感好奇，不知燕府主人所提重宝，到底是何物事，竟会和自家性命有关，大伙一时不禁面面相觑，露出惊疑之色。
席间一个满脸横肉，身躯肥硕的汉子高声嚷道：“燕大人，俺老何是个粗人，不太爱卖关子，你可实说是什么宝物，也好让老何开开眼。”
储笑不认得这汉子是谁，就拿眼看向了储全，储全见状，小声介绍道：“这人是城内金河赌坊的大老板，名叫何椿，为人极是阴险，且心狠手辣，手底下网罗了一批江湖杀手，又养着数百号地痞无赖，平日里可说是坏事做尽，极难招惹。”
储全这么一说，储笑便想起来了，这金河赌坊乃是城内最大的赌场，听说里面勾当和机关极多，不经意间就会让赌客入套，输得倾家荡产，甚至逼良为娼，断人手足的恶行也时有耳闻。
但储笑却没想到，眼前这胖汉就是那赌坊的大老板。
这何老板话音刚落，还未待燕北淳答话，席间忽有一人冷笑道：“何胖子，你也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想在燕府撒野，也不先去撒泡尿，照照自己有几斤几两！”
何椿闻言，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他嘿然起身，冷笑道：“到底是哪位朋友发话，何某虽不才，倒也想要称量一下阁下的分量！”
一个灰衣劲装汉子嘴角斜咧，满不在乎地站起身道：“何胖子，大爷在这等着呢，你尽管放马过来！”
何椿右眼直跳，沉着脸打量了那汉子一眼，正要发怒，可当他视线掠过了汉子，瞧见其身旁大马金刀坐着的一个身影时，整个人却是一愣。
片刻后，何椿才开口冷冷道：“原来是丁帮主手下的兄弟，倒是何某眼拙了。”
灰衣汉子蔑笑着坐下，他身旁那位方脸阔颐，神情桀骜的大汉都懒地抬眼看向何椿，拿着酒壶旁若无人地在自斟自饮。
燕北淳眼见两人闹僵，才打圆场说道：“丁帮主和何老板都是燕某的贵客，今日都给燕某一个薄面，两家莫要伤了和气。”
何椿阴着脸，朝燕北淳拱了拱手，一言不发坐了下来，但瞧他两眼凶光直露的模样，此事怕是仍难善了。
储笑略一思索，就认出了叫丁帮主的人是谁，要说州城附近谁的威名之甚，能让黑白两道一齐忌惮，也只有平山府最大的帮派响帮的帮主丁飞惊了。
平山府六城十二县，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丁飞惊的威名，当年他仅凭一双肉掌，竟在数百名江湖好手的围攻下，一掌就将昔日势力如日中天的苍山帮帮主岳回风击毙，令荒塞各路好汉都大为震惊。其后数年，他更是带领一帮手下连番血战，覆灭了平山府大大小小帮派数十，遂令响帮成为了平山府的第一大帮，并隐隐有执荒塞各大帮会牛耳之势。
只是这响帮总舵一向是在临近金州的岩城，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这响帮帮主会身在金州，并过来参加燕府的宴会。
由于这桩插曲，大厅内的气氛一时有些转冷，燕北淳遂转开话题道：“大家想来都已等得急了，燕某也就不耽搁了，费掌柜，我看青会就此开始如何？”
席间一个瘦脸长须，神情略带些倨傲的中年人闻言，遂抬手轻拍了一下。
厅后立时便转出来十二个彪悍的黑衣大汉，这些大汉两两一队，各抬了一个箱子，走到了主座之前，将箱子轻放在了腥红地毯之上，随后这些大汉束手便站到了一旁。
众人的注意力一时都被吸引到这些箱子里，纷纷猜测起里面有什么宝物。储笑也同样大为意动，每年的青会都会出现一两件令他眼热不已的好东西，只是每每限于财力，常令他无法得偿所愿罢了。
这青会乃是由金州城所在的大州苍洲，最大的商会香云会驻金州的分会所主办。
香云会本意原是想收拢苍洲各地的宝物，遂在各地举办了青会，将各种宝物不问来历地高价购入，并估价售出，以示千金买马骨之效，令那些暗藏宝物的剧盗飞贼，贫民富商都肯拿出珍藏，来此换取大量的财富。
一个满脸和气，笑容可掬的圆脸汉子从费掌柜身旁站起，走到席前拱手道：“在下马全，乃是这次青会的主持，待会诸位若是中意什么小玩意，不妨举起桌上的竹牌出价，规矩还如往年一样，最后宝物归属，仍是价高者得。”
马全没有再长篇大论下去，而是走到一旁的第一个箱子前，取钥匙将其打了开来。
储笑伸长脖子一瞧，见里面放着件珠光宝翠的七彩琉璃塔，他立时没了兴致，期待起下一件宝物出场。
最后这琉璃塔被州城千和源的掌柜姚大升花了二千两白银购去，场面的气氛也在马全巧舌如簧地带动下，渐渐再次热闹欢腾了起来。
接下来一件件宝物被展示出来，引起厅内阵阵惊呼和艳羡之声，储笑却没见到特别什么中意的东西，只能百无聊赖地干看热闹，史清则在一旁大呼小叫，显得亢奋异常。
当马全打开第九个箱子，从里面捧出一卷薄薄的书册后，储笑心中霎时一动，接着就听马全说道：“诸位，我手中的这卷书册，名叫飘雪穿云，乃是昔年江湖上著名的侠盗柳云龙的拿手轻功。大家也应听过此人的传闻，据说他曾一夜之间奔行千里，连盗各地共三十六家富户巨室，又曾夜入紫衣侯府，在千人拱卫中巧取晴狮照夜珠，堪称一代江湖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