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天黑
“小心，我听到对面有声音传来了，从这个位置下钎！”
一根成人胳膊粗细，约六尺长的黑沉钢钎，被两人抬着，固定在简易的支架上，被磨得精光锃亮的钎尖，对准了出声者划出的位置。
这是一个须发都已雪白，面目却看上去仍是壮年的男子，他头发蓬松，颔下一厝山羊胡子，身上的白色麻衣敞开着，露出了里面肌肉虬结的胸膛，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有些不修边幅。
可在幽暗的灯火下，他那双无比犀利冷静的眸子，以及浑身散发出的深不可测气息，却又让人感到他绝不普通。
白发男子细微调整了一下钢钎的角度后，才用斩钉截铁的语气道：“打！”
站在钢钎后面的壮汉听后，朝手心吐了口唾沫，便提起了手边那柄百斤重的铁锤。
下一瞬，只见这壮汉眼神一厉，手中那百斤重的铁疙瘩就被他抡圆了，随即便狠狠捶打在了钢钎的尾部。
“铛！”
一声沉闷的金属碰撞声响起，钢钎的尖端深深地插入了前方坚硬的岩石中。
白发男子比量了一下钢钎打入的深度后，眼神闪过一丝喜色，他道：“用六分力，继续打！”
“不过，须要小心，这石壁是碎石断层，震动太大就会坍塌。”
持锤的壮汉点了点头，抡起铁锤，开始不断敲打起钢钎！
一盏茶工夫后，只听“哗啦”一声响！
眼前的石壁忽然坍塌下来，露出了一个半人多高，幽深阴暗的洞口。
“成了！”
昏暗闪烁的烛火下，地道中的白发男子和其他人都是面露喜色。
忽然，一股阴风从眼前的深洞中吹了出来，烛火被这阴风一吹，几欲熄灭。
“咔嚓！”“咔嚓！”
对面又传出几声靴子踩在碎石上的响动，黑暗的洞中陡然出现了一双闪着灼灼精光的眸子，那双眸子不断在逼近，不一会，一个魁梧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白发男子等人眼前。
来者是一个面孔呈现青白之色，虎背熊腰，气息强大浩荡的大汉，他见到白发男子后，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军师，看来陈某来得正是时候？”
被称作军师的白发男哈哈大笑道：“陈将军，你能赶来，崔某可说大事已成。”
陈章拱了拱手，身体一纵，便来到了地道这头，他身后又跟着钻出来六个神色狰狞，气势狂莽迫人的恶汉。
白发男子见后，满意地点点头道：“六妖也来了，那今晚我们拿下西门的把握就更大了！”
陈章发出夜枭一般的怪笑：“邓将军怕出意外，还让我带来了三百黑狼，只是这地道狭窄，他们此刻还落在后面！”
白发男子闻言，更是大喜，他吩咐让人留守地道，便邀着陈章，一起向外走去。
陈章跟在后面，打量着这狭长的地道，暗自惊叹：
“若非军师懂得寻龙堪舆之术，能找到这隐藏在岩层中的裂缝，否则这金州城地下都是坚硬的山石，谁又能想到，我军能挖出这么一条直通城外的地道！”
不久，地洞的出口便到了，白发男和陈章一起走出洞口，天光霎时大亮，这里原来是一栋宅子的后院。
从洞口出来，一直到前面大厅的路上，每隔数尺便站着一个神情彪悍的黑衣汉子，他们见到两人过来，纷纷鞠躬致礼，脸上的神情都是无比的虔诚和狂热！
跨入前厅，陈章双目一扫，见这里或坐或站着几个气势深沉，但俱是浩瀚难测的男子，他们或神情桀骜，或脸色阴沉，此时也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妖龙不在？”陈章神情冷淡地问了一句。
席间一个文士打扮，略显儒雅的男子站起拱手道：“将军有所不知，车将军昨夜在我府中，被剑魔照玄宗所伤，燕某已安排他到别处养伤去了。”
陈章闻言眉毛一扬：“哦，照玄宗？原来他也在金州城内。”
白发男子沉声道：“不妨，以剑魔一贯疏离的性子，并不会来碍我们的事！而且即便他来，在你我面前，谅他也翻不起什么浪。”
陈章点了点头，神色间也浑不在意。
席间一个赤红头发，血色眼眸，浑身似乎散发着血海一般气息的男子桀桀道：“军师，既然陈将军已赶到，那今晚就该出手了吧。韩某在这院里呆得太久，都有些迫不及待，想品尝鲜血的腥味了。”
白发男子看了看天色，脸上慢慢挂上了一抹狰狞笑意：“算算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黑了！”
厅中诸人闻言，身上骤然爆发出一股浓烈至极的杀气，他们狞厉的目光，都望向了不远处的那座高耸城墙。
“吱嘎！”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木质门扇转动的异响，正在红色雾气慌张穿梭的一行人，立时被吓了一跳，心脏仿佛都跳到了嗓子眼。
他们不自觉停下脚步，屏住了呼吸，吓得惨白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周围血一样鲜红的雾气氤氲飘荡，使这些人看上去，就像是在血雾中游走的幽灵。
“快走！不要停下！”
一个沉稳，又略显疲惫的男子声音，在人群中低沉响起。
这是一个状貌粗豪，身穿衙门红衣捕头服饰的男子。他左臂上的衣袖，仿佛是被某只野兽的利爪给撕碎，露出了里面狰狞的伤口，黑色的血液不停地从手上滴落。
惊恐的人群听到这男子发话后，像是恢复了点生气，他们面面相觑了片刻，才又跟在这名男子身后，继续朝着笼罩在血雾中的前路奔行起来。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莫名的焦糊味道，在这白墙黑瓦、死寂无人的坊市中，就似焚烧过的尸体一样臭味扑鼻，令人闻之欲呕。
不久，这行人便跑到了门前放着两座石狮，大门紧闭的一座宅邸面前，看着在血红雾气中，双眼泛出诡异血光的石狮，队伍中一位身穿淄衣的年轻捕快终于崩溃了，他面色苍白惊恐，歇斯底里般叫道：
“怎么又是这间宅子，路东！！！小李！！！就是在这儿消失得，咱们…大家是不是都要死了！”
年轻捕快尖厉的声音在雾中远远传了开去，周围的血雾似被莫名的诡异拨动，如浪潮般涌动起来。
一行人都被这突然拔高的嗓音和周围诡异的一幕，吓得心里一颤，那名红衣捕头低沉地怒吼道：“三子，给我闭嘴！”
叫三子的年轻人却浑然不顾，他继续嚷道：“滕捕头，天快黑了，大家都要死了！跑不掉了！你就算凶我也没用，我还有老娘要照顾，这可怎么办才好！”
滕捕头怒瞪着三子，此刻他活撕了三子的心都有了，这里本就诡异，若是被叫声引来雾中的邪祟，怕是所有人都会被这小子害死。
“邓逵，柳江，你们快把这小子给我绑起来，把嘴塞住！不能让他害了大伙。”
三子身旁的两位捕快相视一眼，正要动手。
“咯咯！”
雾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女子诡异的笑声。
随即，又是“吱呀”一声。
身旁宅子那两扇紧闭的大门竟缓缓打了开来，黑暗阴森的门缝中，一只芊芊素手提着一盏血红的灯笼，从里面慢慢伸了出来。
在灯笼黯淡的红光下，众人瞧见一双流着鲜血的空洞眼眸，正隐在门后的幽暗之中，直直地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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