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并不是平常意义上的头昏脑胀，真要形容的话，更像是恍然从睡梦中惊醒那一瞬间对身体的失控感。
只是这所谓的‘一瞬间’对现在的岚影而言明显太长了些。他手脚僵硬地走回沙发坐下，粉嫩的薄唇紧抿，视线不由自主地就望向了史崔克博士所在的地方。白炽灯照耀下，如同黑珍珠般闪闪发光的眸子眯了起来，像是在审视着些什么似的看着史崔克，久久没有移开。
与此同时，史崔克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岚影。
直到几分钟后，男孩的目光彻底放空，呼吸声也停滞在了某个特定的频率上，他才笑着按下了桌上的电话，毫无顾忌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j3的效果不错，就是见效慢了点，后续问题我还是继续交给你的小组来进行观察改进。那么，我要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希尔？”
“一切就绪，上校。”带着些许冷硬的女生从扩音器里传出，正是史崔克博士最得力的左右手希尔、加西亚。
“干的不错，我马上过来。”史崔克心情愉悦地挂了电话，起身走到岚影面前。
小家伙的眼珠子就像是长到了史崔克的身上一样，随着博士的动作而小弧度游移着，直到对方厚实的手掌再次附上他的额头，挡住了他的视线。
“走吧孩子，韦德还在等着我们呢。”
他听见博士这样说，被阴影所覆盖的眼睑动动，漆黑的眸底似有微光划过，像是迟疑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又变回了木然的表情，乖巧刻板地回答道：“好的，博士。”随即抬起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拽住了史崔克的衣袖。
“乖孩子。”史崔克满意地拍了拍岚影的脑袋，小家伙意料之外的亲近动作虽然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却还是笑着夸赞了对方一句，并没有挥开岚影抓着他衣袖的手。事实上，这正是他所想要的效果不是吗？他的杰森，还真是越来越听话了。
……
苍白的医院，苍白的天花板，苍白的病床。
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而又熟悉。
“这里是什么地方？”岚影看着坐在角落里呜呜哭泣的男孩随口问道。
作为自己离开那个世界之前，最后，也是呆的最久的地方，岚影当然知道面前的场景是哪儿。只是，他很好奇，自己会什么为突然出现在这里？他记得他刚才还在跟一部名为金刚狼的电影里的幕后大boss斗智斗勇，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另一个地方？
又穿了这种事情显然不太可能，凭以往的经验看，那个神（经病）也不会突然善心大发送他回家，那么问题就只能是出在这地方除他以外唯一一个活着的生物身上了。
男孩像是没有听见岚影的声音，依旧双手抱膝哭个不停。他啜啜而泣的样子是那么的伤心，一声声压抑的、绝望的低鸣仿佛是从他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抽出来，散布进周围的空气，好像用自己的整个生命也无法倾述出哪怕千分之一的痛苦。
“喂……”
岚影踌躇着在原地站了半响，终是抓狂地碎了一口走到了男孩身前。
“喂，不要哭了。”他撇了撇嘴，脸上的表情臭臭的。
男孩没有搭理他。
“都说不要哭了啊！”岚影皱起眉：“我要猜的没错的话，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吧？要哭也该是我哭才对，你嚎个什么劲儿啊。别以为你一直哭一直哭的小爷我就不敢揍你了！”说着还示威般挥了挥拳头。
男孩终于抬起头来，一颗颗如同玻璃珠子般晶亮晶亮的泪水顺着他细嫩的皮肤滚下来，划过脸颊和嘴角，落到苍白冰冷毫无生气的手背上。
尼玛……=口=
岚影完全被男孩漂亮到简直人神共愤的面容惊呆了。
他直直地看着对方，对方也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他，微微卷曲的金色短发下那双异色的瞳孔仿佛水晶般纯粹清冷，又带着些许不掺杂任何情感色的疑惑好奇，如同上帝在俯视他卑微的臣民。
见鬼的……我竟然会用上帝这个词来形容一个孩子……
岚影觉得自己肯定是最近漫画看多了，他颇不自在别开视线，将手伸到唇边咳嗽了一声，又转过头来，沉默了半天才开口问男孩道：“你是杰森？杰森、史崔克？”
虽然跟上次在冷冻仓里见到的那一坨被冻得*的冰块有些出入，但大体上还是能看出是同一个人，除非对方还有个什么双胞胎兄弟之类的。而且，看吧，他说的没错吧，眼珠子那种东西，果然还是装在活人身上才会更漂亮。
岚影默默想到。
“你认识我吗？”由于岚影一直保持着笔直的站立姿势，蹲坐在地上的杰森只能抬头仰望向他，虽然是反问的语气，却也变相证实了岚影的问题。
“我见过你，在实验室的……”冷冻仓。岚影猛然顿住，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和杰森那双清澈的异色双瞳对上的时候，后面三个字突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于是他果断换了个话题，故作轻松的说道：“无缘无故的，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这个幻象空间？我可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你啊。”
听到岚影条理分明的问话，杰森显得十分惊讶，瞪着眼睛看了他半天。
“你看上去很清醒。”他双手支着下巴，疑惑地歪了歪脑袋问岚影说：“为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这么清醒？”岚影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也学着杰森的样子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毫不避讳地回视对方*裸打量他的目光。
“你也是变种人？”杰森表情古怪地上下扫了岚影一眼。
倒是把岚影给问得愣了一下：“这看得出来？”他不是那些身体变异的异能者，就长相而言的话，自认长得跟普通人类可没什么区别，没在这娃面前使用过能力，身上也没贴什么傻逼标签，如果光随便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变种人的身份，那他以后还混个狗屁呢……
“直觉而已。”杰森看起来有些高兴，他浅浅地笑了笑说：“你跟我见过的其他人都不太一样，眼神、气息、很多地方都不同。”
岚影一时间有些不忍直视对方过分灿烂的笑容，尴尬地扯动嘴角呵呵应了一声道：“我在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什么时候可以放我出去？”
“现在不行。”杰森皱了皱眉，又打量了岚影一下，语气瞬间变得强硬起来：“父亲说要我教你听话，如果你不乖的话，他会生气的。”
岚影翻了个白眼，没来得及多想，忽然就感觉浑身一震，刹那间，冰冷渗人的寒意从脚心直窜头顶。
卧槽……这红果果的杀气。_(:3」∠)_
小不点你可想清楚了啊，你确定你真的干得过我？别以为你长得像个天使我就会不忍心动手哦！信不信小爷我专照脸揍！！
岚影面无表情地瞪着杰森。
杰森平静地顺着他的目光回视过去。
时间似乎完全凝固在了这一刻。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杰森慢慢地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岚影的袖子，满脸委屈地问他说：“难道就不能为了我留下来吗？我很害怕，真的好害怕……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是陪陪我也不可以吗？”
岚影顿时笑了，他毫不客气地甩开了杰森的手，不怎么友善地扯了扯对方脸侧垂落的璀璨金发，冷冷道：“杰森，你爸爸没有教过你吗？好孩子要说真话。”
就像是被按了什么看不见的暂停键，在岚影话音落下的瞬间，杰森整个人都僵住了。然后下一秒，他的双瞳中猛然迸发出了炫目的光，强烈的怒意混合着杀气再次喷薄而出，死死压住了岚影。
哎呀呀，岚影咧嘴笑得更欢了，果然小天使什么的最不可爱了，熊孩子的话，还是要多抽几顿才能长教训啊~~~
杰森完全不能理解岚影的心思，对方的笑脸只让他觉得更加生气，于是他厉声喝到：“不许笑！”
声音并不大，却把岚影吼得一怔，果真乖乖按照他所说的抹平了脸上的笑意，如同木偶般傻愣愣地看着他。
这才对嘛，好孩子就要乖乖听话。
杰森满意地抬手戳了戳岚影软糯糯的脸蛋，骄傲地扬起了下巴命令道：“呆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然而等了半响，他都没有听见意料之中的答案。
怎么回事？
杰森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向岚影，毫无预兆地便对上了对方一脸嘲弄的笑容。
“好孩子就要乖乖听话。”他听见对方慢条斯理地说道：“在教别人怎么做之前，先以身作则是最基本的吧？哎呀，真是麻烦，我都跟你说了，我在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啊，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轻飘飘的笑声如同魔咒般回荡在杰森耳边，“闭嘴！闭嘴！闭嘴！！”他目光阴戾地瞪向岚影，猛地一把扑了上去。
“哎呀呀，这可是你先动手的哦~”
眼前的身影徒然消失，冰冷的手在话音落下的同时轻轻扣住了杰森的颈背，彷如鬼魅般的身法着实把他吓了一跳，脚下一软就跪到了地上。可是对父亲所说的话的执着显然高出了一切，即使已经吓得浑身发颤，小小的，美丽如同天使般的孩子依然艰难地调动起周身的所有神力，张嘴不停说出各种命令的语句，试图挽回败局。
然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败了就是败了。
捏着杰森颈背的手指越越紧，岚影弯下腰，附在男孩的耳边，轻笑着说：“不要再哭了好吗，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可爱哦。”说完，指间毫不犹豫地一个发力，轻松扭断了男孩的脖子。
不停叨念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失去生气的尸体倒向医院雪白雪白的大理石地面，发出一声怦咚脆响。
看吧，都跟你说了我不会手下留情的呀。
……
此时，韦德所在的实验室内，手术仍在进行中。
岚影闭着眼睛安静地坐在韦德床头的白色铁凳上，各色大大小小的针管插得他满身都是，可怕的青筋争先恐后地从他白皙的皮肤下鼓鼓冒起，不停分泌的汗水早已将他全身湿透，尤显稚嫩的脸蛋逐渐开始呈现出病态的纸金色，嘴唇更是发紫干裂，甚至隐隐有血丝从他紧抿着的嘴角渗出，可就算如此，他也依然咬牙维持着自身能量的最大量输出。
肉眼可见的乳白色能量顺着插在岚影身上的针管快速地导入到一旁的机器中，再通过机器的密分配，持续稳定地输送到了躺在手术台上的韦德身体里。
白色的小猫虚弱地趴在岚影的脚边呜呜哀鸣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一定会的，一定会成功的，他将会成为我最完美的作品！
史崔克博士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双手紧张地将空置的病床扶栏捏得咯吱作响，就怕出现什么不可逆转的失误。
但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就在这他紧张得连呼吸都快忘了的档口，一声尖锐的叫喊却突然自实验室外响起，紧接着他身后的大门便被人从外一把推开。
“上校！上校！杰森的生命迹象消失了！”来人惊慌失措地吼道，几乎语无伦次：“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上校！我不知道，刚才都还很好好的，只眨眼的功夫，上帝啊，我不知道那里出了错！只眨眼的功夫，杰森的生命迹象就消失了！他突然就消失了！上校！上校！”
史崔克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他怒不可遏地一脚把男人踹出了实验室：“滚你妈的蛋！你们这群废物！饭桶！婊子养大的杂种！这点事情都干不好，你说你们还能做什么？都还傻愣着干嘛？冷冻！冷冻！我现在没功夫去管他，他妈的快点去给我把他再次冷冻起来！！”
一群人如领圣旨般仓皇而逃。
同一时刻，一道高大的身影带着满身的怒意缓缓地自众人离开的长廊尽头走了出来。
来人的敌意太过明显，也太过熟悉，史崔克瞬间便知晓了对方的身份，他的目光仍旧焦灼在手术中的韦德身上，就连打招呼的时候都没有回头。
“洛根，欢迎回到战场。”
男人却并不吃他这套，他恶狠狠地瞪着史崔克，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博士肯定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在我挖出你的肠子之前，我想知道为什么！”洛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了这句话。
史崔克博士倒是一反常态地老实，非常干脆地就给出了真实的答案：“我需要你的力量来充实我的护卫。”
“为了什么？”洛根依然恨意十足地瞪着史崔克。
“为了变种人杀手，一个死侍。”史崔克叹了口气，紧盯着韦德的双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疯狂的得意之色：“经过这么多年的研究和提纯，我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方法，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个身体里，而又不会消散。”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一下，转身笑看向洛根：“我的儿子是这个谜题的第一环，而洛根你是最后一环，是你让11号武器成为了可能。”
“可我找你帮忙，你却说你想要平静的生活。好吧……”史崔克耸耸肩，缓缓地走到了手术台前，见希尔朝他点头示意手术成功后才又继续说道：“我听说最能触动你家族的只有复仇……”他笑了笑走到岚影身边查看了下他的状态，给他加大了营养药剂的用量，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扬了扬下巴示意洛根自己看向身后。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有着红棕色头发的美人，然而洛根瞬间苍白的脸色却像是活见了鬼一样。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有着一头红棕长发的美女，甚至连质问的力气都失去了。
他的疯狂，他的愤怒，他的绝望，他跟她的一切一切……
此刻回想起来，都像是一场业余小丑所表演的三流剧目，那么的引人发笑。
也许是因为韦德的手术成功让史崔克心情大好的缘故，博士难得地没有继续嘲笑洛根，而是一五一十，从什么时候，为什么要这么做开始，将自己和红棕长发美女是怎样猫捉老鼠般把对方耍的团团转的那些计划全部清清楚楚地交代了出来。
直到故事的结尾，他才笑着意犹未尽地说道：“凯拉的能力是触碰催眠，只要触碰到别人，他就能一直影响别人的意识，要引诱人再有用不过了，不是吗？她从来就没对你动过真心呢，我可怜的朋友。”
没有回答史崔克博士明知故问的话，洛根只是一脸痛苦地看着红棕长发的美女，过了很久很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离他不足十米远的研究所玻璃墙外，他一天前还发誓要将对方的脑袋割下来试试看的‘好哥哥’维克多，从他出现的那时起就一直潜伏在那里，不仅饶有兴致地看完了整场剧目，甚至还坏心眼地对从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傻弟弟’洛根比了无数个模样古怪的鬼脸。
最后，曲终人散。
就像所有偶像剧里的最佳男友一样，洛根谁的麻烦也没找，他独自一人伤心地离开了研究所。
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既然有了韦德，不，现在应该叫他死侍才对。既然有了他最完美的作品死侍，成功的先例在前，史崔克当然更加不可能让他已经着手了20年的变种人研究止步于此。他如同往常一样用各种理由去搪塞凯拉和维克多企图让他立即兑现的承诺，但显然两人对他的信任都已跌破了负值，一言不合，便直接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