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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可伤了他弟弟。
眼看着在城外吹了几日寒风,郑国派来应付的杂兵又喋喋不休,扰乱军心,重耳都觉得烦躁了起来。
而就在他快步徘徊了一个时辰后,城中终于传来喜讯:混进去的细作联合了宫中的王后和朝中大臣,生擒了王子带。
重耳略松了一口气,跟在迫不及待的周天子后面进入王宫,见他诸事不问,先问弟弟在哪,心里便很奇怪。
王城中的人却好像早已司空见惯,传令下去,很快王子带便被押了上来。
他被五花大绑着,身上只着一件单衣,应是睡梦中被抓,看守的守卫还在他身上罩了件鹿裘给他保暖。
周天子一见,双眼立刻就睁圆了,劈头问道:“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重耳看去,王子带唇角有一处淤青,大约是抓捕的时候挣扎所致。
这两兄弟站在一起,对比之下,并不相像,周天子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养尊处优,养出了臃肿的身材,眯缝的眼睛在一张白白的圆脸上显得和和气气,而王子带却是男子中少见的俊美相貌,眼眸明亮,身材匀称。
他脸上现出鲜明的不忿之色,只是口中塞着布,无法说话,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周天子却像是见惯了他的无礼,只道:“嘴里塞着什么?这样怎么喘气呢?赶紧取了!”
看押的守卫应声去取,猛然发出一声惨呼!
原来那王子带就在他伸手将布块拉出的瞬间,狠狠地将他的一根食指咬住了!
其他守卫上前几步想动手,看看周天子,举起的手又都放了下去,那周天子却只是跺脚:“阿带,哎,阿带,你这是做什么啊……”
王子带这才正眼看他,眼中充满了怨毒之色,仿佛口中紧咬的手指不是别人的,而是他的。
那整齐洁白的牙齿研磨着,与指骨的摩擦声刺得人头皮发麻。
重耳咬牙上前一步,却被身后的赵衰扯住了袖子:“君上三思。”他压低了声音,“咱们是客。”
咱们是客,是外人,所以就没有资格去管人家的家事。
这时候,惨呼声断绝,那守卫已然昏了过去。
王子带嘴巴动了动,“噗”地吐出一样东西。
落在地上,赫然是一截血淋淋的断指。
其他守卫上前,将那昏过去的守卫带了下去,又押着王子带,请示般地看着周天子。
周天子沉默了半晌:“哎,先送回宫里吧。”
守卫沉默着,脸上都是面无表情,像是压抑的愤怒,也像是早已习惯,无话可说。
周天子却好像都看不到,眼睛只紧紧盯着王子带,盯着他因为鲜血而显得更加饱满鲜艳的嘴唇:“阿带,我……我晚上就去看你。”
王子带脸上阴狠的神色尽皆退去,一瞬间面如死灰。
重耳紧紧攥住了拳头,当天便向周天子请辞,领着自己的军队回去了。
而即使回到晋国,胸中也依旧憋闷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难受至极。
他愤愤不平,去了申生的住处。一进去,劈头就问:“大哥,你知道咱们救下的是什么人吗?”
申生抬眼看他,却是平静如水,提笔写道:“周天子。”
“是,是周天子。”重耳几乎要气笑了,“却也是无耻之徒!自私自利,不顾下属,而且……而且……他兄弟乱lun啊!”
申生没有答言。
重耳激愤难抑,也不曾看他,只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地都倾泻出来:“我说呢,权位之争,一般人早就警惕了,哪有人非但不杀,还将人养在自己宫里!”
他吐了口浊气:“也难怪那王子带心存不忿,他若再多点本事,那周天子还不是早早地就易了……”
他突然停下来,四周出奇地安静。
他吸的一口气仿佛冰锥,从口而入,直扎到他的脑门中去。
权位之争、养在宫里、心存不忿、早早易主……这些事加起来何其相似,又何其巧合,他一直想不通、问不出的答案就近在眼前……
他几乎是惊恐地望向申生:“大哥……”
申生的脸湮没在黑暗中,一双清淡的眼睛正静静地望着他。
熏香缭绕,帷帐低垂,从锦被下陡然伸出一只脚来。
那是男子的脚,但肤色白皙,脚踝细致,是久居深宫不出门的光景。
那只脚正在微微地颤抖,随着颤抖,帷帐内也传来低低的声音。那声音低沉苦闷,像是隐忍了许久,又陡然拔高,实在受不住了似的。脚也拧了过来,蜷缩的脚趾在被褥上划下深深的凹痕。
帷帐被风幽幽地吹开,坐起一个其中肥胖的人影,油腻地喘着气。
正是周天子姬郑。
而在他的身边,躺着的男人,却死了一般毫无动静,由着乌黑的长发将脸铺满。
姬郑拧过身去,将他脸上的头发抹去,露出的脸却是太子申生!
“啊!”重耳猛地坐起,双目圆睁。
这一声回荡在深夜的寝宫,惊动了守夜的寺人和宫女们,也惊动了他的枕边人。
怀嬴跟着坐起,忙吩咐下人点起烛火。
火光之中,只见重耳脸上冷汗涔涔,忙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重耳却只是喘着粗气,不说话。
怀嬴给他拍了拍背:“没事了,醒了就好。”
她吩咐婢女送来热水,拧了手帕,替重耳擦拭汗珠,随口问道:“到底梦到什么了,竟吓成这样?那会儿身处大火险境,也不见你……”
话未说完,却被重耳攥住了手一把甩开:“你不要提他!”
怀嬴被他吓了一跳,怔了好一会才想到“他”是谁。
她是亲眼见过的,因而重耳也没有瞒她。她知道,“他”是晋宫的禁忌,所以自那日后也从不曾说起。
但她没有想到,竟严重到这地步,何况自己也不算是提。
这时,重耳却已快速地穿上衣裳,大踏步地离开了。
他走得匆忙,又不耐烦。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直到婢女们上前问,怀嬴才回神,那为他擦拭汗水的手帕自己还紧紧地攥着。
被他甩开的手一阵生疼。
来到自己批阅奏折的宫殿,重耳靠在案几上,就这样坐了一夜。
黑夜静悄悄的,守夜的寺人都偷偷垂下了眼皮,但他一刻也不敢合眼,因为梦中的画面还分外清晰。
那虽是梦境,却也不是假的。他所嫌恶的,所厌弃的,都曾在大哥的身上发生过。
仿佛是亲眼见到白壁落入污泥,这事实教他无法承受。那天,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