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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周行名义上的“先生”,于情于理,受到慢待的刘拂都当得起这一礼。只是这从未有过的骄横无礼,与她刚才含笑的斯文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别说并不了解刘拂的旁人,就是与她朝夕相处多年的刘昌都忍不住侧目。
“先生?”站在刘拂身后的刘昌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口,“先生,可用我……”
“无妨的。”反握住少年搭在自己袖摆上的手,刘拂打断的不止是刘昌的话,还有终于低头的周随的致歉。
她另一只手平摊引向门内,向着周振笑道:“国公爷,请吧。”
在继续做人笑话与暂放恩怨间犹豫一瞬,周振就顺着刘拂的意思重新跨进大门。刘拂紧随在后,几乎与他并肩而行,刚弯了一半腰的周随则被抛在三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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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迎客时的这点小小风波,这场酒宴称得上是宾主尽欢。
周随在其父的示意下向刘拂端酒致歉,圆了之前的事端,也全了尊师重道的名声。刘拂在整个过程中并未表现出一丝谦逊的意思,反倒高谈阔论,吸引了无数目光。
围观的高官显贵世家子弟对这位在京中扬名多年的小先生,从将信将疑到敬重有嘉,不过用了一餐酒的时间。
这样的瞩目,非得有十足的真才实学才能撑得起来。
餐后小憩时,刘拂就被满心疑惑的刘昌从一堆公子哥儿们的包围中扯了出来,她含笑致歉,饮尽最后一杯酒,才随着刘昌去了不远处的小凉亭。
而紧黏在刘拂背后的,是周随愈发嫉恨的目光。
凉亭处在假山半山腰处,地势颇高,足以一切人事尽眼底。刘拂却并不回身去看,反背对着众人,坐在椅上。
“先生……”刘昌抿唇问道,“先生一直教我,做人叫克己持礼,不能如周师兄那般骄妄狂放,今日处处像极了他……可是有什么因由?”
因着他心思直率,刘拂早已料到会有后半句的一问,可前半句,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蹙眉细思了今日言行,许久后才抬头疑惑道:“我确实像他?”
何止是像,几乎就是。
刘昌揣测着刘拂的神情,点了点头:“先生若有何时需要我帮忙,千万不要见外。”
“我怎会与你见外。”刘拂低声轻笑,思维却仍困在那个‘像’上。
第142章唐突
“相识已有五年,便是言行中有些相似,也不足为奇。”
刘拂清楚的知道,事情并非像她说的那般。
在前世,刘拂也曾有过这样的至交好友,甚至关系更加亲近。十数年的同舟共济,日以继夜为了一致的目标共同努力,都未曾在她的言行中留下任何一个人的影子。
直到此刻,刘拂才清晰的意识到一件事。
她欢喜他。
周行,周默存……
情虽不知何起,但刘拂能明白的分辨出,其中再无一丝一毫的因由来自她曾经梦魇般的周相。
这便足够了。
刘拂轻笑一声,微微垂下视线,状似无意地避开刘昌的目光。
面前若是旁人,她尚能保持镇定,但一想到站着的是自家祖父少年时,本来平稳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快了三分。
“先生,你脸怎么红了?”
抬眼正对上刘昌澄澈的目光,当感受到其中的关切时,刘拂反倒不再为突然明了的心情而慌乱。
她轻笑一声,并不遮掩:“只因一时情切。”
“情切?”刘昌眸中露出迷茫,又担忧的望着刘拂,“先生可是哪里不适?不如咱们提早告退……宴席已毕,算不得失礼。”
已有十一二岁的忠信侯府小侯爷,就算未到被安排通房侍女的年纪,该懂的事情也该有所了解才是,可此时的刘昌,却懵懂无知的像是个孩童,让刘拂不由眉心微蹙。
她心思转了几转,从安王与尚府,再到刘昌与刘家亲眷,待想清未来所行路数时,也不过过了几息时间。
轻拍一下刘昌肩头,刘拂正了正神色:“无妨的,此乃人人皆有的情状,你日后便能明白了。至于今日你莫要担心,自己在一旁与别府公子闲聊磕牙就是。”
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欲望,想要见到周行,想要听听他的声音。只是在见面之前,要先把眼前的事办好。
刘拂话音将将落地,背后就已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
来人拾级而上,很快便到了半山腰处的凉亭外。
灰色短打的仆役恭敬行礼:“刘小先生,我家大人有请。”
***
已安抚好刘昌的刘拂,在少年担忧的目光中跟在那仆役身后,分花拂柳穿过重重亭阁,到了一处花榭。
花榭中坐着的,却是一个风韵犹存的端庄妇人,与一个跟今日在门口迎客的尚大公子尚寻样貌极像的少年。
刘拂才将一只脚跨入门中,就急急了回来,转身回头以袖掩面,躬身道了声“失礼”。
时下男女大妨虽不严格,但她以一个青年公子的身份跟仅年长十余岁的妇人会面,即便还有个小公子在侧,但于情于理都需避上一避。
不过是个姿态,以全礼数。
“刘小先生无需拘礼。”妇人的声音及时响起,刚好阻止了刘拂完全退出去的动作,“快请进来,小儿久闻先生大名,这才冒昧请先生前来一晤,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刘拂回头时,正见那妇人起身相迎,而一旁扶着母亲的少年也正抬头投以殷切的期望。
想起宴席上有意无意维护周随的尚大公子,刘拂反倒松了口气。
若是这尚小公子与他兄长年岁换换,只怕尚家的覆灭还要晚上一些时候。
她这曾外祖父家气运如何尚且不说,识人的本事确是差到了几点。
老子千挑万选相中了没有帝王相的安王,长子莫名其妙跟奸生子看对了眼,选继承人时,又因为长幼有序的关系,将更有天资的次子当作棋子。
一步错,步步错。
刘拂压下微勾的唇角,再次行礼后终于将视线摆正。
果真是同胞姐妹所生的一双儿子,面貌上确实十分相似。只是这尚小公子眼中,多了一份其兄没有的干。
尚大公子一生中做的最对也最错的决定,大概就是死死防住了这个‘嫡亲’弟弟。
“先生请坐。”尚夫人虚抬示意,在刘拂坐下后才拍了拍儿子的手臂,“庆儿,还不快上前见过刘小先生?”
尚庆点头,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羞涩笑容。
他在刘拂身前站定,小心翼翼又满含渴慕的快速抬眼看了看刘拂,然后撩起衣摆跪了下去。
端端正正就是一个大礼。
刘拂便是推算过无数可能,也从未想过尚庆一个小小少年,竟如此豁得出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