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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种可能都不是我想看到的。
一时间,我们陷入沉默,片刻后他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我先回去了,你还有一个小时休息时间。”
我凝望他的背影,仿佛凝望着另一个人。
“你调来南桥,确实是为了查案,我没猜错,”他的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忽然间,侧过脸,如释重负地笑了,眼里流露出无奈与忧伤,“说到底,你还是为了他吧?”
我保持静默,什么也没说。
如果不是因为他,还能因为什么。周圣宇这个王八蛋。
“迟海风,拜托你,”我凝视他,无声地深呼吸,以压制几欲涌出的泪水,“一定要找到他,不管他活着,还是……死了。”
哪怕是凶手也没关系。
周圣宇,我到今天才肯承认,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有没有杀人,这种事情,我们两不是早就干过了吗?
19
房门关闭。
我又纹丝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颓然倒进沙发里。旁边茶几上的瓷盘里放着原封未动的扑克牌、避孕套、高档茶叶,我拿起扑克牌,我不擅长纸牌游戏,也从没有对此产生过兴趣,但我还是拆开盒子,54张纸牌被我铺散在桌面上,然后我挑出了那张红桃j。
这是贯穿这一起案件的重要物证,至今没有人解出谜底。迟海风找过许多玩牌的老手,他们认得它在赌博场上的模样,却没人知道它出现在凶杀案里所代表的意义。每张红桃j都来自于同一副牌,同一个厂家生产,街边店铺里卖到泛滥。
其实没有那么多可能,当我第一眼看到这张纸牌时,我就知道是他。只有周圣宇,只有他会用纸牌作为标记,也只有我能读懂,就因为这一张牌我才能撑到现在。
红桃j相当于塔罗牌里的骑士杯,杯,代表爱和情感,就像刀剑和五角星代表事业和金钱,红桃j可以代表好的寓意,但如果情感变质转为怨恨时,它也可能有很坏的意思,但它本身是一张有关爱与情感的纸牌,不管这张牌代表了谁,都有情感因素牵扯在内,与其他无关。
我知道这些,是在2004年,中考结束后我转了学,周圣宇没钱支付学,甚至连生活都成了问题,他开始浪迹街头,迅速认识了不少和他一样的混混,成为他们的一员,嘴上叼着烟,混迹于大街小巷,抢低年级学生的钱,偷自行车,在烟雾缭绕的台球厅通宵打台球,斗殴,赌钱。
很多次我在校门口看见他,他提着钢棍或是铁管狂奔而过,身后跟着穿制服的学校保安。他又长高了一些,更显得树一般挺拔,黑色的背心下是线条分明的肌肉,眼神阴郁而邪气。
我们住在他家里,曾经倒下过一个人的地方干净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们每天从其上经过,面对它,消化它,直到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
他有时候会在校门口等我,站在小卖部门前,看到我出来,就对我吹口哨,穿着破牛仔裤叼着烟的样子吸引了很多女生的目光。我走到他面前,他懒散地将手臂搭在我肩上,我们紧挨在一起,走路也不分开。
然后有一天,我看到他背心上干掉的血迹,我撩起他的衣摆,他的肚子上有两道新鲜的伤口,没有经过处理,已经发炎溃烂。
“又打架了吗?”我说。
“嗯,”他敷衍地说,“赌钱输了。”
“赌什么?”我看着他。
“赌钱。”
“怎么赌的?”
“打牌,打台球,”他轻描淡写地回答,“很多。”
我把书包砸到他的脸上,全身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你他妈发什么神经!”他猛地逼近我,像是要打我一样,“我又没输!”
“要是输了呢?”我朝他大吼,“输了怎么办?出事了怎么办!”
他倒吸一口气,看了我一会儿,伸出手把我抱在怀里,我执着地挣扎着,而后和每一次一样,渐渐放弃,在他锁骨上狠狠咬下一口。他疼得抽气,用力掐我屁股上的肉。
“今天有人找我,出钱让我帮他们考试作弊,我答应了,”我亲在我咬出来的那个圆圆的印章上,“你别赌钱了。”
“放心,不会输,”他笑着捏住我的下巴,“能耐啊,他们给你多少钱?”
他转开话题,但没有松口。
于是我开始研究纸牌,研究玩法,计算概率,无意中了解了许多其他有趣的东西,比如纸牌的占卜功能,比如黑桃a曾被美国特种军人用来当成杀戮的暗示,又比如红桃j。
我把那些念给周圣宇听,他毫不留情地嘲笑我:“你以为玩牌是算数学题吗?别天真了宝贝。”他头头是道地解释,我迷糊地听着,渐渐明白过来,扑克牌确实跟统计数据和概率有关,但一旦变成战场,每一个敌人都对概率了如指掌,那战斗就会在别的地方开打,最终胜利的只会是那些能读出敌人心思的人。
“观察他们平时的言行举止,重复性习惯动作,就能看出来谁在虚张声势谁在装无辜,”周圣宇说,“不难。”
我呆呆看着他,忽然想起许承,那是小时候的事了,他有一次偷偷对我说:“我看我们班这三十几号人,就周圣宇脑袋瓜最灵,”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又回头严肃地叮嘱我不能告诉周圣宇,不然“那个小混蛋要蹦上天了。”他说。
当时的我又嫉妒又不甘心,在许承看来,周圣宇比我还要聪明。
那时我只随口说过一次,后来他拿着我那堆整理出来的东西翻了翻,扔进了垃圾桶。但他一定记住了,红桃j。
我把纸牌好,放进行李箱里,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没有丝毫困意。
【许骞】
我叫许骞,是那个出使西域的张骞的骞。
这名字是我爸起的,我应该问过他这个字的意义,他应该也说了很多,但是没等我完全记住,完全理解,他就死了。
他死的时候我十岁,还有二十天就要升五年级了,结果他死了。他是个老师,他给无数学生上课,却再也没有机会给我辅导作业。
从那时候起就剩下我和我妈相依为命,后来很多年,她有很多可以重新嫁人的机会,却都放弃了。我问她是不是因为我,她说不是,我问那是因为什么,她说:“我爱你爸爸,等我不爱他的时候,我才能和别人结婚。”
这个答案我一辈子也不会忘。
但是当时的我只想着,这有什么难的,既然人都不在了,总会慢慢就不记得了,就像我,如今回想我爸,绞尽脑汁也只能想起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白衬衫,在玄关换鞋的样子。
直到我第一次爱上一个女孩子,经历甜蜜、平淡到痛苦,我才恍然明白,我妈可能这辈子都嫁不了人了,就因为我爸死了,他死在我妈最爱他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