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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雨就已经成了瓢泼之势,随着雨师长袖扭成天地间狂乱舞动的巨蛇。
封北猎立于原地不动,双掌平推,狂风倏卷,裹挟着那扭在一处的雨蛇凛然盘旋,轰然砸在一望无际的逐鹿平原上。风吹雨冲,赤红色的土壤翻出,犹如画笔被无形的力量牵扯,绕着逐鹿的边界画了一个首尾相衔、完美无缺的圆!
其后的神人王族目瞪口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他们的手中掌握天地至强的伟力,仿佛灵力匮乏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逐鹿平原就像一张空白的纸,任由他们一笔接一笔地勾勒出上古玄奥的密语。
人们常常认为,在足够宽阔的地面上写下足够大的字,再燃起香火,供奉祭品,就能让他们的心愿为上天所感知此时的封北猎和羽兰桑也在做这种事,可他们却不是为了与九天之上的神明沟通,而是为了与幽冥黄泉的亡者相连。
封北猎的声音幽咽旷远,如漫长哭诉的鬼嚎,游荡在整片逐鹿平原:“脉脉幽魂,九渊留存”
大巫的咒言再一次回响于坤仪之间,雨蛇哗然溃散,尽数洒在逐鹿的中央,刻画出的深奥铭文亦遽然从泥土中发出不祥血红的光,膏壤摇震不止,在一片天旋地转的巨响中,铭文的中心缓缓凹陷,逐渐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类似于洞穴一般的黑暗深渊。
此时天空中浓云翻滚,四下里萧瑟枫叶被吹得漫天飞扬,犹如逸散的点点血光,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两种颜色,一种是被战火和血泪浸染千年的红,一种是霾色低沉、阴翳逼仄的灰。
红愈艳,灰愈暗,两厢对比,自有一番尖锐杀意涌动其中,叫人难以喘息。
封北猎手中亮起青光,羽兰桑手中亮起紫光,他们从天空中轻盈飞下,一左一右地立在符文开口的两侧。
“一切都准备好了,”封北猎气息未平,“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事了。”
羽兰桑接着道:“请吧,诸位。”
各国神人王族面面相觑,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纹娥站在纹圭和纹华身后,忍不住鼓起勇气道:“什么……是让我们进去吗?”
封北猎笑道:“是的。你们是王上的后裔,沿着这符文走到最中央,你们身上的九黎血脉自然会唤醒王上沉睡多时的意志。”
“光是进去就好了吗?”纹娥不安地环顾四周,“再不用做别的了?”
封北猎眼中神光闪烁,然而他依旧道:“当然了,你们可是他的后人,我们一心效忠王上,又怎么会做对他的后人不利的事?放心去吧。”
纹娥犹豫道:“可是……”
“王儿!”纹圭生怕她问题太多,惹面前这两个煞神不快,连忙喝止了她的话,“国师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别问那些有的没的!”
神人们对看一眼,但眼下既然来了逐鹿,四野皆是蚩尤和上古九黎的痕迹,他们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已然自动替他们做出了臣服的决定,在这里,无论他们先前在国内有多么地位显赫、举足轻重,此时都要对面前的风伯雨师低下高傲的头颅。
林氏国的神人走进了阵法,枭阳国的神人走进了阵法,接着是厌火国,头国,三首国……身着华贵衣饰的男女老少皆排成一列,沿着符文的方向朝着中心走去。
就快要完成了,他们的宏愿,他们苦心孤诣,筹谋了千年的计划,他们的信仰与等待了无数个日夜的焦灼……
思及此处,望着下方踽踽如蚁行走的众人,封北猎和羽兰桑竟浑身发抖,亢奋不能言说。
不死国排在最后,纹川在踏上阵法前,无意间向上瞥了一眼,看见封北猎的嘴角正轻微抽搐,连带着他脸上的肌肉都在一跳一跳。
这是怎么……
他心中虽然疑窦顿生,可也不敢多看,唯有依序向前走去。
逐鹿平原广袤无垠,但他们脚下所踩的铭文却像是能够缩短路程一样,中点看似遥不可及,但在走了一段时间后,纹川再回头看,他们来时所站的地方已经在视线内缩小成芝麻大了,而那个深渊一般的洞口也仿佛近得触手可及。
“围着它站好吧,”封北猎轻声道,“祭祀的仪式就要开始了。”
神人们互看一眼,依言绕着那个巨大下陷的洞口站了一圈,这与其说是洞口,不如说那是一个巨大无比、边缘平滑的天坑,上千神人一个挨着一个,居然才堪堪将它围拢。
羽兰桑对着封北猎一点头,他凌空而立,双手高举上天空,在呼啸的风中高声吟唱古老粗犷的歌谣,他的声音很大,可发出的音节却又是模糊不清,难以辨明的含混。铭文的纹路在他的歌声中发出一阵刺目的血光,所有神人脚下的地面都在轻微颤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鼓动,很快就会破土而出一般。蓦地,纹娥尖叫一声,惊恐地望着自己身后,在那里,赤色土壤中骤然伸出一只白骨嶙峋的手掌,它缓缓扒住地面,五根尖锐的指骨深深嵌入泥土,好似要凭借这一下将整个埋葬了千年的身体全部带起。
不光是她身后,所有神人的身后都出现了一具具爬出地面的白骨骷髅!
“不要惊慌,”羽兰桑柔声道,“它们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只要站在原地就好。”
这些骷髅纵然在地下长眠已久,但头上居然还带着破旧不堪的兽骨羽冠,那羽毛泛着腐朽的暗色,零零碎碎地凋落在他们的肋骨前,仅凭数根金丝顽强地吊着,身上所穿的衣物也破碎得像是随风飘逝的灰烬,只能依稀看出是黑色。
骷髅们从站定后就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地,空洞的眼眶中熊熊跳跃鲜红的磷火,居然也能让人看出端穆的庄重与古拙来。
封北猎语调一转,先前低下来的声音又重转高昂,他一边歌咏,一边伸手打着节拍。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拍子也打得犹如狂风骤雨,到了最后,那几乎不像是歌曲的调子,更像是疯癫诗人的呓语,他口中吐出的每个未知莫名的词汇都好似一个踩着一个迸出的惊雷,在苍穹中疯狂炸响,连绵如崩断的霹雳。他声嘶力竭,手舞足蹈,那歌声也如哭如笑,似神似魔,恍若咆哮大海中的一叶小舟,在风浪中尽情颠倒错乱,不死不休!
所有神人都在这样的歌声中迷失了神志,在最后一个禁忌的音节爆发之际,祭祀的骷髅从喉骨间徐徐呼出一口气,婉转的风声在它们的骨骼间震啸颤响,那绝不是偶然,而是一种有节奏的呐喊,好像洪流般汇聚在一处,对幽冥黄泉的入口发出千年以前的呼唤!
“就是现在!”羽兰桑长啸一声,“可以准备祭品了!”
封北猎面色苍白,额上全都是力竭的细密汗珠,但他还是猝然伸手,将一个头国的神人使狂风一下提起,拎至深渊中央,羽兰桑紧接着凝出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