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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红砖之间偶尔有被风雨侵蚀的缝隙。纪译溜达到连接操场的主教学楼之间的甬道上,在围墙旁边停步,扶着膝盖弯下腰细细观察这些红砖上向地面八方眼神的裂痕,像石头上长出的岁月的皱纹。
围墙外有运河支流,涓涓而过,留下时隐时现的水声,如摇铃击磐。
走到了小路尽头,沿着围墙而拢起的花坛亦到了头,留下一大块与人同高的岩石竖在角落。纪译看见岩石后的墙砖里有块空白的缺失。
他退后一步抬头看,如果翻到岩石上再踩进围墙上的凹陷处,后脚撑着岩石顶部借力,轻轻松松就能翻过没有设铁丝障碍物的老式围墙。
纪译在脑内设想了一遍路线,看着墙砖上青苔,他转头左右瞧一瞧,僻静的小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只能看到掩在树叶后的行政楼一角。
于是他倒退一步,一个发力,两三步就轻松到了岩石顶部。但没想到的是,到了石头上面反而站不稳,表面布满了厚到发黑的青苔,只能靠把手搭在围墙上保持平衡,黏黏腻腻的手感令人作呕。这下反而是站着也不是继续爬也不是了。
“你脑子进水了么?”纪译对自己无语。
正在犹豫是正面跳下去,还是转身贴着石头脚去够地面,余光里的转角处突然有个高削的身影出现。然后两个人面面相觑。
“……我没想翻墙。”纪译在徐杳然皱起眉头的瞬间,立刻开口解释道。
徐杳然说:“我没说你翻墙,你先下来。”
纪译本来还想故作轻松的跳下来,徐杳然直接走到墙边向他伸出了手,于是就握着他的手腕借力滑了下来。
走在回去的甬道上,纪译乖乖地跟在徐杳然身后,垂着头开口:“你别和季老师说啊。”
“说什么?”徐杳然转过半个肩膀,看着他笑,“我和他说我从教务处回来,穿个捷径,正好遇见只小松鼠?”
松鼠的眼皮一跳,不懂徐老师这是什么路数。
“对了,有个事找你帮忙。“前面的人脚步慢下来,”下个月是文化节,应该是高三之前最后一次艺术比赛了,我同意他们自己选内容去参加。但也不能太由着他们胡作非为,纪老师可以帮我看着一下他们么,有时间的时候组织一下排练就行。“
”啊,当然可以啊。”纪译两三步追到徐杳然身侧,“不过文化节具体要干什么?我没有什么艺术细胞。”
”合唱,朗诵,都可以,”徐杳然低头笑了笑,“不过我觉得他们会选舞台剧吧。
也是…一帮戏,纪译想起林喻的脸。
“那就麻烦纪老师了。”徐杳然本来和他差了半个身位,突然停下来转头看他。
纪译被这么一看,愣了。他“嗯”了一声,感觉自己脸都有些发烫,大概是走得急了。
“我看过你们的培训安排了,你下一次考核还有挺长时间准备的。“
“嗯,季老师还给我划了几节正课,正好好好准备下。”
“季老师一直对四班挺上心的。你觉得我们班同学怎么样,好带么?”
纪译点点头:“都是好孩子。”
徐杳然笑着说:“嗯,如果谁不配和你工作,可以给我打小报告。”
纪译瞥见徐杳然长而卷翘的睫毛下,他的视线正停在自己身上。眼神自带深情,说的就是这种人。
纪译突然觉得,那个师妹为眼前这个人耽误几年的青春,倒是不难理解。
“纪老师,如果他们跑过来,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问题,不用理他们。”斟酌许久,徐杳然还是开口道,“幸好你不是女孩子,不然现在已经被他们当成了以后的师娘在培养。”
纪译愣了:“还能这样?”
“你不知道么?这是景行的传统。“徐杳然在语文办公室门前止步,回头说,“季老师的夫人,就是他刚工作时带的实习生。”
第4章
纪译回到物理办公室,坐在自己位子上发呆。
他之所以换来景行,是因为原本定好的附中名额让给了江昙。
当时江昙来找他提这件事儿,纪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但现在他突然想明白,江昙大概是为了躲着徐杳然。
在此之前,他和江昙上一次的联系已经是很久以前。那天纪译在江昙寝室,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笔记本。笔记本很厚,掉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撞击。一下子,十几张照片从书页里跌了出来,满满当当铺了一地。一眼望过去,照片上全是那位意气风发的学长,翻过去的照片背面写着相同的名字:徐杳然。
江昙蹲下来,一张一张把照片拾起来,动作都紧张的颤抖,和他抬头看纪译的眼神一样,是突然被窥破了秘密的慌乱无章。
那时候还是大一,他们还是同一个辩论队的队友,他还误以为自己喜欢江昙。
等到放学,纪译到班里揪了几个同学出来,讨论文化节的节目。等商量出个结果,大家原地解散,抬头才发现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黑幕笼照在整个校园之上,沉得像梧桐之下巨大的阴影。
纪译拾好东西,准备拿餐券去食堂蹭一顿晚饭。走过语文教研室的时候,他故作不经意的朝里望了一眼,徐杳然的座位上果然还亮着明晃晃的一盏灯。
据季老师说,徐杳然是高二唯一天天加班的班主任。季老师摇摇头叹气:“毕竟家里没有一堆碗等着他刷。”
纪译一个人走到食堂二楼,排在教职工窗口前,弯着腰对里面说:“阿姨,要一碗笋丝面。”
大妈摆了摆手手里的大勺,都不抬眼看他:“学生去一楼吃饭去,这里是老师的窗口。”
纪译受伤了:“阿姨,你看,我有饭票。我是高二的实习老师,不是学生啊。”
大妈听了这话抬头看他,目光在脸上停了有好几秒:”同学啊,你说你是老师我也得信呐。来,要么给我看证件,要么刷职工卡。“
纪译一摸胸前,空荡荡的,实习牌儿被他下班的时候顺手锁抽屉里了。
大妈看着他,眼神充满了质疑。
“两碗笋丝面,都刷这张卡。”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纪译一回头,看见徐杳然站在身后,正捏着卡往读卡机伸。食堂泛黄的光从头顶射下来,笼在面前颀长的身影周围,照的他的头发丝末端都泛出了微光。
纪译端着面在窗口取筷子,看见读卡机上显示的数字,四之后还有三位数。啧,大款啊。
刚坐下,对面的徐杳然一只手接过纪译递过去的筷子,另一只手把饭卡递给了他:“你还有要的么,那个窗口有炒菜,你有想吃的就去点吧。不用客气,反正我的餐贴从来没用完过。”
纪译双手接过徐杳然的巨款卡,油然而生一种掌握财政大权的自豪感和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