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富户赘婿
“著泽,起来了,爸爸要一起商量事儿。”
一个女音在秦著泽耳边响起。
细声细气的,哪里像是在唤醒,简直就是蚊子在哼唧。
秦著泽睁开眼。
白墙壁上挂着一幅竖轴仕女画,画中人拿着个小圆扇子,脸如黛玉,腰似赵飞燕,小蛮腰用丝带给勒得下一秒要断掉似的。
这是哪里?
家里?
不对呀!
家里的两室一厅没挂着这种画作。
出差在宾馆?
没呀!
明明是在电视台演播厅做经济观察节目嘛。
女主播嘴角那颗大黑痦子,给秦著泽视觉冲击很是强烈,印象极为深刻。
眨巴着眼睛的几秒钟里,两个人的记忆交织撕扯,秦著泽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法克,猝死啦。
卧槽,重活了。
这具身体虽然已亡,但是把记忆留给了秦著泽。
啥?
是个赘婿!
寄人篱下呀。
作为苦逼倒插门,留给秦著泽今世的记忆里着实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圈点。
但凡自己父母家里有些好条件,但凡自身有本事,哪个愿意倒插门呢?!
不过这具哥们儿挺享受在叶家的有酒有肉和衣食无忧,虽然有人给他气受,但他能做到逆来顺受,并不觉得有啥憋屈,真是国家大了,啥样的公民都有。
既然记忆还在,也算是多了一份卑微而不堪回首的见识。
对前世今生一清二楚,秦著泽加以对比后,真想破口大骂:这特么是什么屁年代!狗日的重生!
1988,虽然改开多年,经济进入苏醒期,但在很多地方,依然穷字当头,物质匮乏,农村大多人家想吃顿肉,要捱到过年过节,串村走户讨饭的,大有人在。
说好的豪宅,美女如流云豪车如流水,说好的人工智能普及,说好的我接班马爸爸坐上了首富宝座,全特么没有啊。
眼下,对秦著泽来说,着实一个大写的苦逼。
秦著泽翻了个身。
哦,妻子叶淑娴站在床边等秦著泽起来,她得了大病,脸色发白,但叶淑贤没有因为秦著泽懒洋洋而嫌他磨蹭,而是愁苦一笑,“等我哪天没了,你可要勤快些,不然总要多挨爸爸和二妹斥责。”
暂不去考虑来到新世多么苦逼,作为重生者,眼下最忌讳的当然是穿帮。
万一被识破,被当成野魂异鬼用棍棒打个半死然后泼了汽油烧了可不是闹着玩得。
秦著泽没有说话,闷声闷气地下地穿鞋。
闷葫芦是此刻秦著泽该有的状态。
这具哥们儿是个窝囊废,秦著泽哪好意思一上来就才华毕露,那样,岂不吓到“妻子”叶淑娴。
千万不能穿帮。
跟在现妻身后,出了二人卧房和内厅,穿过一道走廊,来到大客厅。
叶淑娴走起路来膝盖发软,显得病恹恹。
患了绝症,机体功能一天不如一天,叶淑贤已经过了哭哭唧唧恨人生不幸的胡思乱想期,整个人静静地等待死神渐渐靠近。
厅很大,中式主沙发上正中坐着秦著泽的老丈人叶见朝,一字胡,眼睛透着精光,的确良白衬衣扣子一直系到领口,真不嫌勒脖子。
一个人占着那么大的沙发,其他人乖乖分列两厢坐着,足以显出叶见朝一家之主的地位。
在工厂里,叶见朝管着几十号工人为他创收,回到家里,叶见朝依然说了算,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全家靠他开办的厂子,吃香的喝辣的活得扬眉吐气,谁能挣钱,当然谁是大家主,那个时代,能挣钱的男人在家里的地位很高。
见姑爷揉着眼睛进来,叶见朝微微皱了皱两道浓眉。
岳父不待见秦著泽。
吃了睡睡了吃,平时干活做事没有眼力见儿,像截木头桩子,撵着干啥就去干啥,本来要招一个女婿不说两句,一家人这么久了,不能把话说的那么难听,让人下不来台。”
岳母护了秦著泽,秦著泽若再和叶盈玉一般见识,显得肚量差了点。
当然,秦著泽从中也听出来了,岳母对她这个女婿看不上眼。
“妈,不是我看秦著泽不顺眼,烂泥扶不上墙,看着长气。”叶盈玉把刀子磨了磨,话愈加难听,可能是她发觉了秦著泽用犀利眼神刺她,激得她于是多说两句难听的。
活得没出息还想不让别人教训了?
秦著泽真心疼前身那哥们儿,简直是窝囊到家了,睡梦中心脏骤停翘掉了算是解脱还没遭罪。
“小玉。”叶淑娴声音严厉地呵斥道。
就这俩字,似乎耗掉了了她半生气力,马上抚着胸口喘粗气。
“玉玉,少说两句。”叶见朝见大女儿脸色煞白,声音低沉地说叶盈玉。
秦著泽心里明镜似的,岳父这是在心疼大女儿,要是向着秦著泽,在叶盈玉开口挖秦著泽时,他就出嘴制止了,见二女儿闭嘴,叶见朝转而瞅向秦著泽,“你以后要多多在家里照看娴娴,厂子里的事情自有安排。”声音冷得能在大夏天里冻死秦著泽。
言外之意,秦著泽当然懂得,意思就是厂子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顶不了啥用,就算顶用也是顶个屁用。
岳父有能耐,在镇上和十里八乡有头有脸,女婿没出息到家了,怨不得能人岳父瞧不起。
麻的,这样下去怎能行呀?
这么窝窝囊囊地活成废物,不是老子风格啊!
请问老天爷,能让老子再穿回2019呗?条件你开!
收回目光,叶见朝开始说今天家庭会议的主题,“原来娴娴负责厂里的财务和业务拓展,这一年一直雇着人,我考虑一段时间了,决定辞掉雇的人,由玉玉完全把这一块接过来,毕竟外人不可靠,出一个漏子就是天塌。”没提叶淑娴生病,怕刺激到她。
说到这里,伸胳膊端起茶几上的茶盏,用杯盖扫了扫水面茶沫,吹走热气,滋喽喝了一口,“玉玉明天就把财务先接过来,尽快和几个大客户取得联系,和他们先混个脸熟,日后好打交道,让叶强当你助手。”
“好的,爸爸,一会儿我就去趟厂子。”叶盈玉笑着回答。
秦著泽看着叶盈玉的脸,心想这个小姨子变脸真快呀,刚才对他吹胡子瞪眼,转而就能笑得鲜花灿烂,倒是一把做生意的好料材。
在叶淑娴病变前,她管着厂里财务和对外业务,可是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好不了了,现在大家主召开家庭会议把厂子里的命脉交给二妹,叶淑娴没有任何意见,她从来没抱希望于自己的丈夫,若能少受气就算不错了。
叶淑娴有自己的打算,在她死前,一定要从爸爸手里为秦著泽争取一些钱,也算没白夫妻一场,至于她死后秦著泽是去是留,叶淑娴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她知道身后之事无从知晓根本管不了,全看秦著泽本人意愿。
三女儿叶盈然始终拿着歌词在看,整个人连根寒毛都没参与进来,听到叶见朝把会议主题说出口,她起身走了,没出门就开始摇头摆尾地哼唱。
在俺国,似乎每个家庭对老幺都比较娇惯,没人拦着叶盈然,她还是个高三在校生,厂子里的事跟她没太大关系,叫她来参会,是让她了解家庭事务,同时也是对她尊重,十八岁,成年姑娘了。
“玉玉要和你姐多交流,你姐做事非常用心,积累了很多好经验。”叶见朝笑着对叶盈玉说道。
听叶见朝这么一说,叶盈玉起身走过来,“秦著泽让一下。”
把秦著泽撵跑,她挨着叶淑娴坐下,搂着叶淑娴的肩膀,“姐,从现在起,你是双重身份,既是我亲姐,又是我老师,我成长的快慢,就全靠你了。”
说得一家人呵呵乐了起来,秦著泽站旁边也跟着咧咧嘴。
不用照镜子,秦著泽都知道咧得相当难看。
“要想从姐这把真本事拿走,没别的条件要求,只要你那张嘴对你姐夫别那么厉害就行。”
叶淑娴一句话,说得又是一阵哈哈笑。
“姐,看你说的,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除了爱说两句,其他方面从来没差过,秦著泽吃的穿的抽的,哪样都不赖。”叶盈玉摸着叶淑娴的手,瓜子脸上带着笑,大大方方地说过,抬头对秦著泽道,“秦著泽,你就不知道坐那边去吗,让我姐看着,好像又是我给你气受似的。”
嘿,这站着也成了毛病!
“玉玉,你姐这话还没落地,瞧你又来了。”杜和珍隔着叶淑娴轻轻拍了叶盈玉一巴掌。
一家人又是一阵笑。
不是当受气包子,就是被当笑料开涮,可不是秦著泽所能接受的,必须做出些改变来。
秦著泽走过去,他没坐,而是等叶见朝放下茶杯,他上前掀开杯盖,拿起暖壶给茶杯里补了些热水。
就这一个举动,让房间里忽然静了一下,叶淑娴眼睛里闪出一丝光亮,其他人诧异了。
木头桩子咋忽然开窍有了眼力见?
莫非今天太阳打北边出来?
叶见朝瞅着秦著泽,虽然还是不苟言笑,但是颜色和悦了许多,他端起姑爷第一次主动给他斟得茶,缓缓递到嘴边。
就在杯沿儿刚沾到嘴唇,侄子叶强推门闯了进来。
“三叔,不好了,出大事了。”叶强摸着脑门汗,呼呼喘着粗气。
没等叶强说出了啥事,叶见朝手一抖,茶水洒出来烫到手,他竟浑然不觉。
担心啥,准来啥。
叶见朝在心里骂道,“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