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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张平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天才。

什麽方面的天才?

当然是武学上。

半岁,他就能伸脚把周围所有看不顺眼的东西踢下床,虽然被踢的大多数是那床从他大哥、二哥、大姐一直盖到他的红色小棉被。

一岁,他就能挥拳揍人,揍得他爹每次抱他都要困住他两只手,不过没关系,他还有两只脚。

两岁,他不小心把他们家下蛋的母鸡扔到水缸里,为此他学习古人砸缸救鸡,不过别人是用石头砸,他把家里的面杖拖出来当大刀对著水缸一个劲砍。

最後据说水缸真的被他砍出了一个口子,也因为他砍缸的声音太响,惊动了在里屋带孩子的大姐,然後出来捞出那只已经淹死的母鸡,顺便救了那口水缸。後来他们家的水缸就一直缺了一个口子。

三岁,他追得他们家狼狗大旺满院跑。後来大旺生气了,差点没把他的小雀儿咬掉。他一气一吓,一拳砸在了大旺鼻子上。从此大旺看见他就夹著尾巴躲老远。

五岁,他就能上房揭瓦了。虽然目的是为了帮助他爹和大哥补屋顶,但其结果是被他大哥一脚踹了下来。

六岁时据说他做了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他一棒子打昏了想要拐卖他的老拐子,自己跑了回来。顺便还带回了被拐卖的其他村的两个小孩。这件事据说连县令都被惊动,特地到他家来看了他,还摸了摸他的头,说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以上都是他爹娘告诉他的。因为七岁前的事情他记得不是很清楚。

也许别的小孩对七岁到十二岁之间的记忆也是模糊的,但他不,他早就说过他是天才,天才的记忆力当然比别人好。

七岁,他把村中一个叫二牛比他大了三岁的孩子揍得脸上挂著鼻血、哭著跑回家喊娘。然後二牛他娘就带著二牛找他算帐,结果他被他娘揍了屁股,说他以武犯禁。

就是这麽一句「以武犯禁」,让他终於明白他跟其他小孩是不一样的。他,其实是武林高手。

从此张平再也不肯轻易对同村的小孩们出手。当然每次帮他几个弟弟出头不算。

之後张平就一心习武,家传的那点武学对他来说已经渐渐不够。

後来他在他爹的衣箱底下找到一个蓝布小包裹,打开一看!

那是一本残破的武功秘笈。

没错,就是武功秘笈。张平凭藉自己对武学的敏感度,翻了几页就判断出这是一本可以练就绝世武功的秘笈。但问题是这本秘笈不全,残损的地方竟有大半。怪不得他爹只能一直著它了。

不过张平是谁,他可是武学上的天才。不管是不是他自封的,但他对武学的敏感度确实比家中任何一人都强。所以他决定自己来研究出残损的部分。

就在他研究来研究去,眼看著就要悟出什麽时,家里出大事了。

说起来他们张家在方鼎村里还算殷实户,虽说孩子多了点。

他娘能生养,养了六子一女。除了早早嫁人的大姐,和成家後另立家业的二哥,全家人加起来,包括大哥婚後生养的两个孩子,还有爷爷奶奶,一共十二口人。

他排行老三,今年十五岁。老四十二岁,剩下的弟弟们更小,一个八岁,一个才两岁。

他们家人口虽多,但他娘是个心胸开阔的人,他大哥娶的妻子也是个勤奋持家不计较的,他奶奶虽有点小脾气,但斗不过他娘每次笑脸相迎,一家四代挤在一栋屋子里,倒也和和乐乐。

可凡事没有个一万,再能干的人也抵不过天灾人祸,两年旱灾一年虫,原本自给自足的小村子硬是被折磨的没有一点生气。

除了嫁出去的大姐不要他们烦心以外,独立成家的二哥一家,包括他岳丈家,都得靠他们一家接济。就这样挺了两年,怎麽也挺不过去了。

他家男丁是多,可能出外干活的男丁少。偏偏这时节大嫂的肚子又大了起来,这下他爹他娘想不犯愁都不行。

眼看著连怀孕的嫂子也饿得站不住脚跟,他爹终於一咬牙,合计著卖个孩子出去解困。

张平知道家里这两年难,可没想到会难到这种程度。问他爹,你要卖哪一个?

他爹看来看去,看得两眼泪汪汪。

看这个,含著手指叫他爹。舍不得啊!

看那个,饿得在啃自己的脚後跟。你说这小娃娃怎麽就这麽柔软,能把脚举到眼前也不累呢?越看越可爱,舍不得啊!

小的舍不得,那大的呢?看向老四,他就这麽一个称得上聪明伶俐的儿子,卖了他,将来谁来帮家里光宗耀祖?

最後看向眼前这个。不行,这孩子已经是除了他大哥外的家里一把手,又懂事,又会疼人,除了愣了点、脑子一根筋外,把他卖了哪能舍得?

左看右看,看得他爹一屁股坐到门槛上,都是自己的心尖子肉,哪个都舍不得啊。

於是他大哥开口了,说不如把他儿女卖一个出去。

大嫂没吭声,可是眼睛红红的,想必夫妻俩之间已经先沟通了一回。

他爹还在考虑,儿子舍不得,孙子孙女更舍不得。

怎麽办?

就在他爹差点准备出去打家劫舍之前,村里来了几个人,说是来问可有愿意去宫里当差的。年龄从八岁到十八岁间都成,只要身体健康不识字的男娃就可以。说如果被选上,将有四十两的安家银可拿。

问去宫里干什麽,说是去当太监。顿时就有不少想要卖孩子的缩回了头。

张平抓抓头皮,算了,爹你也别愁了。不就是割小雀儿嘛,想当年他要是被大旺给咬著了,现在连阉割都不用。反正他们张家儿子多,根本不怕断子绝孙,去做太监好像也没啥。

况且还有四十两的安家银。四十两啊!那得多大一笔钱哪。而且听说到宫里做事还有月银拿,做得好就算不能光宗耀祖,也能弄个温饱,说不定还能接济家里呢。

越想越是个活路,张平便跑去报名。买办的把村长叫来详细问了他家情况,最後重点问了张平是个怎样的人。

村长见是张平,嘴唇抖了抖就说了一句话:这孩子是个好孩子,敬老爱幼,肯吃苦又有恒心,就是时不时地会犯点愣,有时想事情不会考虑太多。

买办一听,这可是个做太监的好苗子啊!太监的脑子要那麽多弯弯绕绕干什麽?做主上的不就是想要一个听话老实又吃苦耐劳的嘛。愣点也没关系,多打几顿就能把该记住的都记住了。

买办的人觉得张平没问题後,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才道:四十两安家银,给你二十两。剩下的作为孝敬。如果你同意,就在这上面画押。

买办的人根本不怕他不同意,这地块偏僻贫穷的村子多的是。你不想送孩子进宫,有的是人想。还有人特地把孩子阉割好送到皇城塞银子让弄进宫的呢!

何况他们是宫里内宫司出来的,跟外面的人牙子不同,选上的孩子可以在宫里做阉割,而不需要自己动手或特别花银子找人做。就算熬不过阉割那一关,安家银子一样给。要是自己弄,死了也是白搭。

张平问在宫里普通小太监可以拿多少月银。对方答每月二两银还有一斛米,一年算下来比九品文官还多。可对方没有告诉张平,小太监的月银往往大半要用来孝敬上级,两、三年之内别指望能存下一分银子。

可张平那时并不知道这个内幕,想想这营生不错,还管吃管住,又不想让有旧伤在身的老爹真的冒险出去打家劫舍,便沾了红泥按了拇指印。

村长想去通知他爹娘都来不及,眼睁睁就看著他把指印给捺上了。

他以为太监是干什麽的?这孩子怎地就这麽愣呢?

他爹他娘看他拿回二十两现银,听他把缘由一说,当时就傻了。

一声惊雷在天际炸响。随即,一道又一道电蛇强行撕裂黑暗的天空,每撕裂一道就会伴随著一阵炸耳的霹雳。

天空中似乎有什麽在翻滚,黑隆隆的一团一次又一次撞击,瓢泼大雨瞬间席卷整个世界。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瓦檐、地面上,「哗哗」的豪雨声几乎掩盖了华丽宫檐下的惨叫。

「都已经这麽长时间了,怎麽还没有生出来?」身著明黄的九五至尊在御书房中走来走去,带著焦急质问身边女官。

「启禀皇上,妇人生子皆是如此,更何况身怀龙子的贤妃娘娘。皇上还请安心,神佛在上,必会保佑龙子及贤妃娘娘平安。」女官连忙跪在地上回答。

其他人见之,也一起跪伏在地,口称:「神佛在上,必会保佑龙子及贤妃娘娘平安。」

「够了!」

就在胜帝准备发怒的当口。

「哇||!」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伴随著一阵雷声划破天际。可惜远在御书房的皇帝没能听到。

但不久就有人飞步来报,「报||贤妃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龙子降生,天下平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听到喜报声,众人连忙齐声恭贺。

当今天子顿时转怒为喜,袍袖一挥,立刻便往瑞华宫走去。

而此时,瑞华宫的内室中却跟外面的欢天喜地成巨大反比。

静,除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再也没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负责接生的女官抱著怀中婴儿,一脸呆怔,仔细看可以看出她怀抱婴儿的手臂正在发抖,而脸色也是铁青一片。

室内帮助婴儿剪脐带、清洗的宫女们没有一个说话,一起看著接生女官,面色似乎隐含恐惧。

「红袖,是男孩还是女孩?」刚生完孩子喘过一口气的贤妃还没有注意到室内奇异的氛围,一睁眼就追问贴身侍候的宫女。

「是皇子,娘娘。」跪在床沿为其清理的宫女颤声回道。

「皇子!」被生产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贤妃眼睛顿时亮了,「快!快把本宫的孩子抱给本宫看看。」

「娘娘,您现在身体还……」红袖想要阻止。

「皇上驾到||」

「皇上!」贤妃娘娘闻天子亲临,心中更是喜悦万分。听红袖说在她生产的时候,皇帝就在御书房等候。如今她孩子刚刚产下皇帝就来了,这对她来说是怎样一份荣宠?也顾不得产後身体虚弱,挣扎著就要爬起。

「娘娘,您……」

「奴婢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全部拜伏下去,包括正抱著皇子的女官。贤妃也在床上伏身,表示恭迎。

「爱妃快快请起,你辛苦了,快让朕看看朕的四子。」当今天子皇甫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扶起贤妃,随即向女官招手,示意她把皇子抱上前来。

皇甫胜在床沿坐下,贤妃不敢全身靠坐床头,一手撑被,也迫不及待地望向女官。

那就是她的孩子,她的希望。

听,多有力气的哭声。这证明她的孩子健康强壮,将来也更能成为她的依靠。

接生女官抱著孩子,一步步向当今天子靠近,越是走近,越是抖得厉害。

孩子的哭声越发急切,刚来到世上的他什麽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大声哭、大声嚎。

近了,越来越近了。

皇甫胜等不及女官如此磨蹭,乾脆站起身来伸臂强行接过自己的孩子。

这个孩子,这是他和他特别选定的贤妃的孩子。除了第一个皇子,从来没有哪个孩子出生叫他如此期盼过。他希望这个孩子将来长大可以保护他的弟妹,他甚至早早就为他想好了名字,跟他的兄弟们一样,都跟美玉有关,而他是最坚硬最美丽的那……

「这是什麽?!」皇帝的怒吼声响起,不敢相信自己在褓中看到了什麽。

「朕的皇子呢?这是什麽妖魔鬼怪你们也敢把它……!」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众宫女一起跪下哭喊。

接生女官跪行一步,拼命磕头道:「奴婢不敢欺瞒皇上,这就是、这就是贤妃娘娘所出之皇子。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女官三两下生生把头磕破。

满屋宫女更是跪伏在地只知求饶,因为她们知道她们的命很可能过不了今夜。

「皇上……我的孩子……」贤妃不知发生了什麽事,颤抖著嗓音想要看孩子一眼,又不敢逾越。

皇甫胜腾地转身,眼看贤妃,满脸怒火。举起手臂中褓就要往地上摔下。

「轰||!喀||!」

一道极为惊人的雷电在屋顶炸响。

皇甫胜手一抖,怀中褓落到厚厚的棉被上。

包裹婴儿的小锦被松开,皮肤还没有长开的婴儿团在被中哇哇哭泣。

红通通的小身子,红通通的小手小脚,红通通皱巴巴的小脸……

「啊啊啊||!」贤妃看清褓中婴儿,当即惨叫一声,吓昏了过去。

皇甫胜一脸厌恶,挥袖就走。竟是连一眼也不愿再望哭得声嘶力竭的小小人儿。

皇帝离去,满屋子宫女没有一个敢立刻起身。她们在等待,等待生,还是死。

接生女官抬起头破血流的秀丽脸庞,狠狠瞪向床上婴儿,眼中射出无比怨毒的光芒。你这个恶魔,一出生就要害人!天子府中生出如此丑陋怪胎,不管是瞒还是杀,负责接生的她必死无疑。

「哇||哇||」床上小人什麽也不知道,只知道哭,也只能哭。

哭得皱巴巴的小脸更加皱巴巴,哭得眼睛嘴巴鼻子全都看不见,只能看到小小的脸上比常人隆起的眉骨,及从眉心以人字形分出的两道血红胎记,这两道血红胎记划过内侧眼角一直延伸到耳下。

不久圣旨下,当夜为贤妃接生的一干宫女,只要看到皇子的,包括接生女官在内共十一人全部被杖毙。理由为她们受阴人贿赂,施咒诅咒皇子,最後更在接生女官屋中搜出写有贤妃生辰八字的稻草人,稻草人隆起的腹部上画了一张极为丑陋的脸。

三个月过去,在礼部大臣的催促下,当今天子终於给他的四子赐名,名曰:桀。

桀,同杰,更有丑陋凶恶之意。

在得知自己的孩子被取了这麽一个名字後,贤妃数度哭晕了过去。

她的孩子不再是她的希望,不但不是希望,现在更绝了她所有盼头。

一天又一天过去,往日宠爱她的皇帝再也不至。

多少嫔妃假借慰问之名,跑来看她生出的异相之子,嘲笑她失去皇宠。

贤妃在日益寂寞、痛恨、妒嫉中度过。

因为生了这个孩子,皇帝不但不再召她侍寝,就连一些皇家宴会也不再宣召。

她见不了皇帝,就没办法再受宠。没办法受宠,她就没办法再受孕,更不可能再生出保障她地位的皇子。

如果没有他该有多好。

如果他一出生就死掉该有多好。

如果他在她怀孕的时候就流掉该有多好。如果这样,也许她的陛下反而会因怜惜她失去孩子而对她更好,也许更能藉此扳倒那个讨厌的女人。

可如今这些都成了梦。

他,就在那儿。

不能杀,也不想留。

红袖没有死,被她保了下来,因为孩子总要有人照顾。皇帝当时没杀他,出於种种理由,她就不能再杀他。毕竟,那好歹是他的种。

当红袖看出她想让那孩子死时,红袖提醒她:您不能动他。谁都能动,您千万不能动。如果让别人知道您……被人藉口参上一本,就算皇上也想他消失,可那毕竟是天子之子,他死了,就一定会被追究。

到时无论是您,还是您的父亲都会受到牵连。所以您可以不养他,但不能杀他。

贤妃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明明原本最容易被人暗害的孩子,如今却成了这宫城内最为安全的皇子。

她恨哪!所有人都知道贤妃生出了一个让皇帝厌恶的丑陋儿子,更为了他取了一个完全和兄弟们不一样的名字。那样的名字听了就让人毛骨悚然。

这样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丑八怪,就算让他活著又能有什麽威胁?相反让他活著,反而会绝了贤妃的路,断了言家的想头。

所以,皇甫桀在皇宫中活了下来。在他娘痛恨的眼光中、在他皇帝爹的忽视中、在宫女太监厌恶的神色中、在嫔妃皇子皇女们的嘲笑中、在冷言冷语中、在饱一顿饥一顿寒暑困苦中、在有意无意的虐待欺负中,活了下来!

皇甫桀还是一个懵懵无知的小孩子。

他活著,可是活得很悲哀。可他不懂得什麽叫悲哀,他只知道被打了会疼,被骂了会难受,被饿了会头昏眼花走不动路。

一开始他还会跟人哭叫,叫娘叫红袖,叫人救他。久了,他就知道叫了也没用,反而让人更讨厌他。

他想,最讨厌他的应该是他娘,其次就是负责照顾他的红袖。然後依次下来就是她娘宫中的宫女太监,然後就是他的兄弟姐妹们,当然还有那些兄弟姐妹的亲娘们。虽然他没有见过他们,但是据说和他从未见过面的父皇一样,都非常讨厌他。

哦,对了,他外公也非常嫌弃他。红袖甚至没让他上前,据说是他外公的男人远远看了他一眼,就皱起眉头找他娘去了。

今年他五岁了。

五岁前的事他记得不多。五年的经历只让他牢牢记住了一件事情,就是不能哭,尤其不能当著人的面哭,越哭就会越倒楣。

已经过了中午,他还没有吃到中膳,早膳似乎也没吃到,照顾他的宫女太监不知到哪里去了。

红袖一般很少管他,把他丢给一个宫女一个太监照顾。而这一对宫女太监一开始还晓得喂他饭吃,时间久了,发现根本没有人管他的起居,也就有意无意地疏忽了。慢慢的,本该属於他的饭菜也就到了这两人的肚子里。

他闻到了香味,从他娘休憩的外屋传来。

他想了想,摸摸瘪瘪的小肚子,决定去屋里看看。有时候运气好,屋子里没有人,而桌上却会放些好吃的点心。

今天他的运气似乎也不错。他娘在屋里,可是似乎已经在榻上睡著了。

点心就放在榻前的小几上,他只要悄悄走过去,悄悄拿起一块,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偷偷的,一步一步挪到榻前,他迅速抓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往後退了一步。

他娘没醒。他还是安全的。

美味的点心还没给他尝出味儿,就被他囫囵吞枣咽了下去。

舔舔嘴唇,吃了一块点心的他更饿了。再一块,不会给发现的,不怕,快点!

「你在干什麽!」

一道尖锐的斥责在他耳边响起,吓得他失手打翻了小几上的玉瓷盘。

「来人哪!你们都干什麽去了!让这孽子进来竟然没一个人知道!」

呼啦啦,也不知从什麽地方冒出了三、四个宫女太监,红袖也出现了。

贤妃一把抓起榻上的竹扇,递给红袖道:「你怎麽教他的?竟然让他跑到本宫榻前偷嘴?」

「红袖该死。」红袖连忙跪下,接过竹扇道:「是红袖没有管教好四皇子,红袖愿意受罚。」

「受罚?为什麽你要受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天本宫就要让他知道犯错要付出什麽代价!春兰,给本宫掌嘴!」

脆生生的一声「是」,一名宫女走到皇甫桀面前。

皇甫桀呆呆地看著面前宫女,当看到对方手掌向他脸上击来时,他紧紧闭上眼睛。

宫女每在他脸上打一下,他的母亲就在旁边教训一句:「这一巴掌是教训你作为皇子的礼仪。」

「啪!」

脸上火辣辣的疼。皇甫桀不敢摸脸,也不敢哭,更不敢躲闪,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做这些事,他娘会更生气,到时候他受的教训会更多。

「这一巴掌是教训你堂堂皇子竟然学人偷嘴。给本宫狠狠地打,教训这个馋嘴的东西!看他以後还敢不敢偷吃!」

「啪!啪!」

嘴角有血流了出来。皇甫桀被打得身体往下一扑,倒在了地上。

贤妃见之,命太监扶起皇甫桀,让宫女春兰打完十个耳光。

十个耳光还没打完,皇甫桀终於疼得哭叫了起来。他也想忍住,他也想不再惹人讨厌,可他实在很疼,而他哪里也逃不过去。

贤妃听他哭叫,看他那张哭得变形的脸,眉头越发皱紧,眼中神色也越发厌恶。

「红袖,你给本宫听好,两天内除了水不准给他饭吃!叫人看著他,不准让他走出他房门一步!」

「是,娘娘。」

「他如果不听话,还敢哭叫,你就拿本宫的赐下,替本宫好好管教皇儿。」

「是,娘娘。」红袖握紧手中竹扇,这就是贤妃赐给她教训皇子的权力。

天晚了,饿得受不了的皇甫桀从床底下摸出一根铜做的调羹,开始挖墙角。

屋内没有人帮他点灯,黑漆漆的。不过没关系,他习惯了。而且他也不晓得晚上必须要点灯,他以为晚上就应该是这样。

挖著挖著,他就没力气了。

可是如果不挖,他就要两天都吃不到东西,如果不趁著现在还有点力气,等下就只能躺在床上硬等时间过去。那种感觉太难受。他已经尝过一次又一次,如果能逃过,他也希望逃过。

手指摸到什麽,皇甫桀拈起那软软的东西,塞进了嘴里。

不好吃,但至少算是吃的。

这是他的秘密。饿出来的秘密。

他把他在花园中抓到的一些虫子,尤其是这种软软的、断开来能变成两只的虫子连泥巴一起偷偷藏在了他房间的墙角里。

只要挖开一块砖头,那里藏著他度过饥饿的各种宝贝。有虫子,也有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吃的。

几次下来,这里的东西帮他度过了很多次这样的惩罚。所以他集得更勤。

大约过了半年多,一天,他被人带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房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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