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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路过。
沈之繁忽然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疲倦,也忽然想起他之前碰触那些按键时候辗转上来的尖锐的痛苦,都是在那个时候养成的吗。
应该是穷途末路了吧。
沈之柔过得也很不好吧,不过她也不肯告诉他,轻描淡写了两句就过去了,沈之柔那个一个刺头的骄矜的小姑娘,也被这种日子慢慢打磨成死石了吗。
不过这其中还是有一些话沈之繁没有看懂,譬如“那些暗地里的人都在搜捕我的踪迹”,是谁在搜捕他的踪迹?
为什么他不能从事光明正大的职业?
沈之繁慢慢翻到了第二页。
“我活了下来,今天天气真好,我盯着外面的阳光看了很久。我的耳膜到现在还在轰然作响,好像几十架轰炸机在我旁边落下,我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也完全睡不着,地下场的医生对我说没有大事就走了,但是现在里面似乎还在流血。”
“可我没有不满,我感到幸运,至少我活了下来。”
“可惜对面那个人死的样子有些凄惨,他的脖子连通机甲一起被扭断了,他看上去竟然年纪比我还小,死的时候肋骨穿插出来,整个人扭曲着浸泡在血里,我感到一阵恶心,吐了很久,现在整个人都很虚脱。”
“我感到害怕,也忽然有种无畏。”
“往好处想沈之繁,如果明天死了,你妹妹得到的抚恤金会更多。”
这是第二天,沈之繁的脑海中模糊地闪过了一场战斗,一场听上去有些可怜的战斗。
两个年轻的男孩子,或许都不过是十七八岁,为了明天在这里死斗着,然后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生命在此一文不值,台下的观众如同看默剧一样冷眼旁观,又嗤笑连连,他们的死亡没有一点尊严,被腐朽的旧钞匆匆掩埋血迹。
沈之繁喉咙微微动了动,他甚至感到了耳膜边那种疼痛,他翻到了下一页。
“今天我也活着,但是我的耳朵还是很疼,什么都听不见。”
“坏消息是医生说我得去看一看了,如果不看的话我可能会聋,好消息是我两连胜了,拥有了一个礼拜的休息时间。”
“但是我没办法回去看沈之柔……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去看她了,至少在我没有好得有个人样之前,她见了我这副样子大概会哭出声吧,我不想再让她哭了。”
“尼雅对我很好,她替我细心包扎了,我裹得像是古老历史书上的那种木乃伊,我照镜子的时候还觉得蛮好玩的,这让我把尼雅逗笑了,可她还是为我落了两滴眼泪……她是个好姑娘,可惜我不能接受她的心意。”
“今天就到这里,我希望一个礼拜之后我还活着。”
裹成木乃伊……沈之繁嘴角扬起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少年濒死的苦中作乐也被说得还算有趣。
第三篇日记却不是一个礼拜之后,看日期只隔了三天。
“我今天买到了一个特别有趣的东西,真是让人怀念啊,看,《机械鹰》,我的天哪,竟然能从那个卖日记小孩的仓库里找到这些,他说很崇拜我,任由我挑选一本。”
“咳,我当然是挑选了那个人的那本,别的对我来说现在早就没有吸引力了,说真的,现在想起来有点生气啊,才发现《机械鹰》以前我看过的那么多东西简直是在胡说八道,难怪只能在那种小破地方卖卖,骗骗我们这种小孩……等我以后安定下来了,我也想出版机甲杂志,一定会卖得比《机械鹰》好。”
“另外我也拥有了第一名粉丝,好吧,卖日记本和旧杂志的艾波一直在和尼雅抢我第一位粉丝的位置,哈哈,他们说我会红的,因为我不仅厉害并且英俊,虽然我现在还混在最底层的位置,但是就是很相信我啊……诶,他们都是很可爱的人,这让我的木乃伊生活有趣了很多。”
“比赛的日子又近了,我有点害怕,但是活一天算一天不是吗。”
第26章沈之繁的秘密(4)
(上)
沈之繁沉默地往下翻着。
对于那时候的沈之繁来说,前路简直是漫漫黑夜无边,随时什么东西都能成为压垮骆驼的那颗轻飘飘的稻草。
他的苦中作乐现在看起来是还算可爱,然而当时的他写下那些话的时候,心中满怀的从来不会是可爱或者有趣,而全是对明日生死的惆怅和忐忑。
他从来不切实地写明天要做什么,或者下一场比赛之后要做什么。
当然也不是不想去畅想美好的未来,想来只是他实在是过于惶惑,当不知自己是否能够熬过明天的时候,任何的“明天计划”在这种时候未都显得有点可怜了。
于是他只能含糊地写。
写他那个有些虚无缥缈的未来,用尽可能含糊的笔触一笔掠过,比如如果有的话,能办个如同《机械鹰》那样的小杂志,不用过得怎么好,只要能摆脱现在这种困境,勉勉强强能过点小日子就好。
人的需求是跟着眼下境况而改变的,他那个时候生活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痛苦和伤痕如同呼吸一般自在地在他身体上附着,习惯伤痛是一件让人感到难过的事情,可是有时候又不得不习惯。
这种“无奈”似乎比“痛苦”本身更让人感到绝望而无法呼吸。
所以他的愿望看上去都这么可怜,只比当时高出一点点。
沈之繁难有点想哭,但是哭得师出无名,也就作罢了。
因为没有必要,那个时候的沈之繁有没有哭他不知道,但是他猜没有,他忘记了,但是身体却恍惚还记得。
如果那个亲身经历过黑暗的沈之繁没有哭,那么现在他也没有资格和必要在这里流两滴泪了。
这不是感同身受,而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你的这种奇怪的认知。
人是很奇怪的,有时候旁人的可怜悲惨处境往往就能让你落下两滴泪来,可你自己亲生面临那种绝望了,也便忽然顿悟,原来这也没什么好哭的,深切感受到从前那种悲悯也只是因为自身高高在上而已。
只有亲自置身于这种泥泞里,才会这么清醒。
然而再泥泞坎坷的路,也是能一步步被真真实实地踩踏在脚下的。
沈之繁一点一滴地看着那个迷茫的少年在痛苦和彷徨中挣扎,被看不见的绳索牵引强行拖曳着,磨开身体每一寸皮肉,浸满无数粘稠腥气的血渍。
但是即使如此,偶尔落下来的细碎阳光还是让他那么坚定不移地一步步前行着。
踉跄而执着,卑微而近乎伟大了。
每一次的生死他都熬过来了,是幸运也不全是幸运,他的天赋已经让他开始慢慢崭露头角。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代表他被观众注意到了,也被那些穷凶极恶的亡命徒注意到了。
最苦的一次也是他在地下机甲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