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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道:“我的小祖宗,息怒,息怒,她脑子不太清醒,说的都是胡话,您大人大量,别跟她计较……”
女子闻言,缓缓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的确流露出几分疯相,喃喃道:“桂哥他……他方才……还记得我……”
“他记得你,然后还要三番五次地打你?他莫不是禽兽吧?”乞丐愤愤不平地说。
“他……他没有……”
“没有?”乞丐眉毛一横,突然挣开老板娘的手,上前一步,扯起女子的手腕往上抬。
“啊你做甚么”女子又是一声惊呼,然而乞丐的动作太快,她的手腕已被对方拎过头顶,袖子顺着细瘦的手臂耷拉下去,露出半条光裸的胳膊。
胳膊上挂着好几条伤痕,像是被棍棒抽打过,新伤叠着旧伤,盖在苍白的肌肤上。
“你说说这些伤是哪来的,”乞丐没好气道,“他疯了,你也陪他发疯么?”
女子的泪水已铺满面颊,下颚扬起的时候,冰凉的泪水顺着脖颈淌入衣襟,将她浸湿成一个泪人。她一边抽泣,一边用含糊的声音道:“你不懂,你不懂……我儿已经不在了,若是再没了他,我就什么都没了……”
乞丐哼了一声,总算将她的手腕放开。
上前拉扯:“闺女,你想开点,就算没了男人,咱还不是一样子过活。”
女子盯着老板娘看了好一会儿,冷冷道:“你……你男人明明还活着,你怎能懂我的苦……”
老板娘先是一怔,随后叹了一声,摇着头缓步退开。
卢冬青便是在这时走过来。
他径直越过老板娘和乞丐,在昏倒的男人身旁蹲下,用手掌搭在他头顶试探,转而用两指探寻鼻底的气息,最后捏住手腕,寻找脉搏,彻底看查一番后,才抬头道:“不用怕,他还活着。”
老板娘诧异地望着他:“莫非你是大夫?”
卢冬青匆匆地点过头,转身从行囊中取来一只荷包,一面托起男人的后脖颈,一面将荷包放在他的鼻子底下。
男人嗅到荷包里的味道,铁青的脸上渐渐起了变化,眼珠在眼皮底下骨碌打转,嘴唇也跟着微颤,两颊上慢慢有血色浮起。
老板娘好奇道:“这荷包里装的是什么?”
卢冬青道:“天香叶。”
天香叶是定气宁神的草药,在冬青常为师父的药汤里,也含有这一味。
老板娘更加好奇:“你莫非是哪里来的高医?”
卢冬青摇头,淡淡道:“只是个寻常大夫罢了。”
“能驱走恶鬼的大夫,我还是头一次见。”
“不是恶鬼,此人身上中了毒,戾毒深入骨髓,才会连神志也一齐蚕食了。”
“世上有这么厉害的毒?”
卢冬青苦笑着点点头,毒的厉害之处,怕是没人比他更有体会。
那女子瞧见丈夫有苏醒的迹象,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立刻扑上去,“桂哥,桂哥”地喊,一遍又一遍,全然不顾旁人,卢冬青去拍她的肩膀,她也全然不予理会。
看来又的时候,心病是比戾毒还要可怕的东西。
卢冬青询问女子无果,只能转向老板娘问:“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为何会身中戾毒?”
老板娘皱眉道:“我也不知,我只知道这两人是夫妇,去年才从山里搬到镇上,我与他们还不太相熟。”
卢冬青皱眉,自言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
卢正秋的声音适时地从身后响起:“老板娘可能不知,但各位应当知道一些线索吧?”
卢冬青一怔,跟着回过头,才发现师父问询的对象正是自己方才搭讪的那一桌工匠。
短短的功夫,酒馆里的人已散去大半,只有七八个工匠还留在店里,听到卢正秋的质疑声,纷纷摇头道:“我们不认识他。”
卢正秋却说:“不对,你们非但认识他,还与他很熟。”
工匠中站出一名高个子,沉着脸,不悦道:“你是什么人,何以一派胡言?”
卢正秋不慌不忙道:“我的话是不是胡言,看看你们的指甲就知道了。”
众人一惊,纷纷低下头瞧自己的指甲。
卢正秋接着道:“你们的指甲上有釉留下的残痕,他的指甲上碰巧也有,而且连釉色都是相同的,老板娘方才说过,附近的瓷窑只剩下一家,我想你们每日在同一间屋檐下工作,怎会不认识呢?”
听了师父的说法,卢冬青也恍然大悟,立刻起身到工匠面前,抱拳道:“人命关天,还望各位将实情相告。”
高个子将信将疑地打量他:“……你们真的不是官府的人?”
“绝不是,”卢冬青摇头,“否则我方才还会出手救他性命吗?”
“你们不是官府的人,又与他非亲非故,为何要出手救他性命?”
卢冬青闻言,也跟着沉下脸,反驳道:“非亲非故,难道就要眼睁睁地无辜的女子挨打受苦?难道就不能够路见不平吗?这世间还有侠义二字,你们怕是已经忘了吗?”
卢正秋从旁轻笑道:“不错,不错,就是这个道理,我的徒儿虽然比你们年轻得多,却比你们更明白事理啊。”
卢冬青一怔,他还是头一次听见师父在陌生人面前夸奖自己,脸上不由自主地发起烫来。
高个子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发出一声叹息,道:“这里不方便说话,二位请随我来吧。”
第26章扶摇直上(三)
高个子指挥同行的工匠,将人事不省的同僚扛在肩上,依次往门口走去。
一直嘤嘤啼哭的女人也站起来,简单整理衣襟,亦步亦趋地跟在队伍后面。
卢冬青已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回身转向那乞丐,问道:“小兄弟,你要不要……”
没等他说完,乞丐便摆摆手,不耐烦道:“我不去,我只是个乞丐,大侠们的闲事我才懒得管呢。”话毕便扯起嗓子喊道,“老板娘,有没有酒啊,方才说了那么多话,我嗓子都干了”
“烧酒没有,就只剩下半坛子开过封的高粱米酒……”
“米酒也行,快给我端来!”
“好,好,我这就给你拿。”
老板娘的语气中充满不情愿,但还是乖乖转过身,匆匆往后厨去了。
乞丐又坐回到角落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把玩自己头发里的虱子。
酒馆里只剩下劳苦的老板娘和乖戾的乞丐,实在是一双奇异的组合。
卢冬青向两人的背影各自瞥了一眼,才转身出了门。
队伍穿过萧条的街巷,一路往镇子西头走去,巷子尽头有一条分叉的山路,通向半山腰几幢院墙包围的屋舍。
高个子停下来,对冬青师徒解释道:“那儿就是我们的瓷窑,我姓宋,叫宋仁,是瓷窑里的工头,他们都叫我仁哥。”
卢冬青点头致意,又将自己和师父的姓名一并报上。
宋仁往身后瞧了瞧,压低声音道:“你方才救的那个叫齐桂,跟在后面的是他老婆。他们两个以前在山里的瓷窑做工,后来那边的生意倒闭,就搬出来了。”
卢冬青也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