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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大的敌手。
“哪怕贵为郡主,终究只是女流之辈罢了。”
他轻声叹道,心里的愧疚减轻了许多。
权位之争,本就是一场成王败寇的角逐,他理应感到庆幸。倘若他所面对的果真是姒玉京,他一定不会赢得如此轻松。然而,姒玉桐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从而为他制造了胜机。
一个天性至柔的女子,终究抵不过情字一道关。
一个声音宽慰了他:“不用担心,她不会感到痛苦的。”
他抬头望去,那人背手站在道路尽头的房门边,正是夏启渊。
夏启渊从死亡中复生,安然无恙地等待昌王的到来。
但夏启渊并没有活,他的脸色仍旧泛着可怖的青紫,你若去握他的手,仍旧只能触到冰凉的皮肤。
任谁撞见这番情形,都难感到背后生寒。
事实上,唯一一个撞见他苏醒的人已经成为真正的尸体。
是可怜的于太医,他在死前便吓破了胆,夏启渊还没有动刀子,他便就昏了过去。
多亏如此,于太医死时没有遭受太多痛苦,更不必亲眼目睹即将发生的惨状。
夏启渊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望着天色渐渐迎来破晓,神情仁慈得好似一个真正的大夫。
第191章山河未老(三)
天地不偏不倚,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不论皇亲国戚,还是地痞乞丐,在朝阳升起的时候,都沐浴在同一片辉光中。
日月无异,人间却有千差万别。在皇宫一片静谧的时候,兵营却呈现一派混乱之象。
破晓时分,层云刚刚染上几分红晕,露珠还挂在杨柳梢头尚未滑落,人群却已是一片喧嚣。
禹昌军和义军双方正在对峙。
率领禹昌军的是左七营的李都尉,昨天便是他的人马负责安顿义军,兵士和江湖人本就不合拍,双方起了不少冲突摩擦,只是碍于军令,各自将怒火吞进肚子。谁料一日过去,便因为另一道军令,演变为剑拔弩张、水火不容的局面。
义军并无森严的等级,更不喜规矩束缚,虽有将臣之分,遇事时仍旧纷纷上前,肩背相贴,挤作一团。领头说话的是天水帮的杜云,他高声问道:“突然要驱逐我们出城,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都尉上前迈了一步,身上的盔甲随着他的脚步微微摇晃,撞出清冽的声音。他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各位误会了,当然不是驱逐,只是请各位暂时回避,今日是大祭之日,总不能坏了安邑城里的秩序。”
没等杜云回话,身后一个武人便抢着开口道:“你这话说得像是放屁,我们都是好端端的良民,怎地就坏了秩序。”
李都尉叹了一声,道:“昨夜里,各位朋友在酒馆欢饮到后半夜,借着酒疯在街坊里舞刀弄剑,惊扰了不少百姓,今日到衙门里告状的就有十几家,我没有说错吧?”
那喊话的武人不再作声,昨夜的确有许多义军饮酒上头,在街市上肆意妄为,做了出格之举,他也是其中之一,被戳到痛楚,一时无言自辩,但目光却愈发愤恨。
杜云代替他道:“毛病我们会改,你尽管提出来就是,但我们也是为保护皇子而来的,难道我们的战功就都不算数了吗?”
李都尉道:“嗳,当然算,晌银我都带来了,每人有份。”
说罢他挥挥手,命身后的士兵将晌银用铜盘呈上。白花花的银锭装在许多小袋里,从袋口露出诱人的光。
“喏,拿去拿去。”士兵们来到义军面前,纷纷出言催促。
和李都尉客气的态度不同,他们各个脸上都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
杜云抬眼一瞧,只见那李都尉也勾起嘴角,暗中窃笑。
他的脾气素来暴躁,怎能忍耐如此侮辱,当即扬手一挥,将面前的铜盘重重拍开。他身后的同伴也纷纷效仿,一面怒斥谩骂,一面将举到眼前的铜盘掀翻。
银锭散落满地,闪闪发亮,像河上的波光一般耀眼。
可是,万名义军之中,竟没有一个弯腰去捡。
他们不仅有骨气,而且异常执拗。李都尉看在眼里,笑容僵在脸上:“杜兄,您这是什么意思?”
“呸,”杜云啐了一声,“少跟我装腔作势,皇子呢?我们要见皇子。”
李都尉挑起眉毛道:“皇子?哪还有什么皇子?你们该不会还没听到消息吧,与你们同行的皇子,是平安郡主乔装扮成的。”
人群一片哗然。
杜云不禁皱眉,他的确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昨夜在酒馆里,便听到人们议论,说那皇子进宫一趟,突然就变成小姑娘。当时他并没有往心上去,还以为是酒客的风言风语,谁料李都尉却摆出了同样的说辞。
他只是摇头:“你休要胡说八道来乱我心境。”
李都尉神色一凛,声音也提高了:“君国大事,岂容戏言,圣上已经宣布了郡主和柏将军两人的婚事,岂容尔等置喙。”
杜云被他的语气镇住,隔了一会儿,回过神问:“狄少侠在哪儿,你们有谁见过他?”
李都尉仰头大笑:“别找了,白力气而已。”
杜云回过头,盯着他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们狄少侠识时务,拿了晌银,早就出城去了。”
“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么?那敢问他人在何处,莫非你比我更清楚么?”
杜云无言以对。
狄冬青的确从来没有透露自己的去向,而皇子平白变成郡主,也不曾对他走漏半句风声。柏家的两个少爷,此时此刻都不知所踪。
六龙桥一战的辉煌和荣誉,都化作了泡影。口口声声称兄道弟的人们,一夜之间各奔东西。只有他们被丢弃在军营里,任人欺辱宰割。
他的脸色愈发难看,只能将怒气加倍地写在眼里,向对面趾高气昂的都尉投去瞪视。
李都尉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语,耐心渐渐耗尽:“杜兄弟,明人不说暗话,你既然不领我的请,我也不与你客气了。现在我端着真金白银请你们出去,你们若是非要赖着不走,就别怪我动刀枪。”
杜云没有立刻作声,但他身后的义军已按捺不住,有人扯着嗓子道:“大哥,我们被骗了,人家的刀已经架在我们脖子上,还跟他废话什么。皇帝老儿养出来的走狗,没一条好东西。”
李都尉身边的副官也动了怒:“大胆刁民,皇天之下,休得妄言。”
那人将声音提得更高:“老子骂的就是你们,怎么着。”一边骂一边扒开人群,来到队伍前方,瞧见副官的模样,顿时怔住了。
这人,不就是昨夜在酒馆里见到的、姓张的百户。
张百户也愣在原地,原来喊话之人,正是昨晚在酒馆里找他麻烦的大嗓门。
狭路相逢,大嗓门死死地盯着他:“原来是你,早知道昨晚就该砍了你,给我死去的兄弟报仇。”
他一面说,一面将手扣在腰间的刀柄上。五官挤成一团,扭曲成一个狞笑。
张百户露出几分惧意,但很快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