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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丝从细瘦的颈上涌出,而在皮肤下,深紫色的斑纹也渐渐漫开,爬上她的肩膀,下颚,胸膛和脊背,像一朵艳丽的花开在她的身上。而后,她缓缓闭上眼,仰面倒了下去。
人虽枯熄,花却依旧蓬勃地绽放着。
沈昭云瞧着她的尸身,长叹道:“原来妖弦的名字叫做英怜,也实在是个可怜的人。不过,她一生诛杀武林正道无数,也算得偿所愿了吧。”
卢正秋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抿住嘴唇,下一刻,他感到手上一热,五指被人轻轻攥住,放在掌心摸索。
幸甚,装点他生命的不是血作的弦丝,而是一双温暖的手。
他在黑暗里感到一阵释然,他的灯就在身畔,将他包裹在温暖的怀抱中,驱散来自上古神祗的暴虐与愤怒。
如此,纵使此身灰飞烟灭,也无遗憾。
废院短暂地陷入寂静,远处的兵戈声变得更加清晰,擂动着院中人的耳鼓。
叛军和禹昌军的冲突已演变为血战,尚无停止的迹象。
北方的苍空被天火染成一片红色。
沈昭云来到师徒两人面前,道:“正秋师父,你当真打算去找夏启渊?”
卢正秋点头:“我知道在哪里,他已将计划透露给我们,在皇城的下方,还藏着一座地宫,是放置九鼎的秘密场所。”
“地宫?”沈昭云大骇,“可九鼎不是已运送到祭坛,当做礼器使用么。”
卢正秋摇头道:“那些是假的,只是普通的铁器罢了。真正的九鼎是烛照元神留在人世的东西,一直由皇族在暗中保管。”
沈昭云瞠目结舌,隔了一会儿才问:“那地宫的入口又在何处?”
卢正秋叹了一声,道:“这就要仰仗你们的帮助了,凭我一个瞎子,怕是找不到的。”
沈昭云皱眉道:“但你的身体还吃得消么?”
“不用为我担心,”卢正秋淡淡道,说罢转向狄冬青,“你还记不记得羽山族那半本医谱。”
狄冬青啊了一声。
卢正秋接着道:“扶摇清风既是风廷坚所制,他一定已参透移魂之术的玄妙,所以我想,万物有生便有灭,有进便有退,只要依照他的法子,未必不能将身外之物除去。冬青,你不是一直说,要为我解去身上的寒毒么?”
狄冬青重重地点头:“我们去阻止他,找到医谱,然后我一定会医好师父的病,还有眼睛。”
哪怕行遍千山,哪怕穷极此生,他也要找到办法。
第201章剑挑乾坤(四)
阿瑾在一条深巷尽头眺望天空。
天空被两面墙壁挤压成细窄的条形,天火从北边的云层中隐隐露出,仿佛伴随着隆隆的响动,令人胆寒。而来自近处的喊杀声,更令她毛骨悚然。
只有生死厮杀的人,才会发出那样凄厉的声响。
她与残留的义军三十余人,藏在兵营旁的一条巷子里,她忧心外面的战况,不由得探出头向远处眺望,下一刻便被梁逍按住肩膀。
“嘘,别出声。”
她把滑到嘴边的话吞回肚子里,屏住呼吸,向后退了少许。就在她刚刚藏去身形后,两名禹昌军小跑着从旁经过,她听见两人的交谈声。
“若有叛军余党,统统都找出来,交人头上去。”
“就算藏起来的也要杀?”
“当然要杀,你可不知道,方才有个不要命的弓箭手,一箭射到了昭阳殿上,差点就把圣上……咳咳,不能乱说。总之那人已经被乱箭射死了。现在将军有令,如搜出叛军,格杀勿论。”
“但是……”
“但什么是,你是要别人的脑袋,还是自己的?”
“当然是自己的。”
“那就对了。找出别人的脑袋,说不定还能领赏钱。”
“真的还有赏钱吗?看这天相莫不是他们说的九星贯日……”
“闭上乌鸦嘴吧你。”
待两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消失在远处,梁逍才松开阿瑾的肩膀。他的手心已沁出汗珠,嘴上嘟囔道:“好险,好险……”
“多谢梁先生。”阿瑾惊魂未卜,不住抚着胸口。今日之前,她还从未经历过如此命悬一线的境遇。
她与梁逍齐心协力,将五十余名尚未搅入战局的义军集结在一处,这已是留在兵营中的全部人马。
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都躲在深巷中伺机。
她方才注意到,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人,目光怔怔地望向远处,神色凝重,拳头攥成一团。
梁逍来到他面前,关切道:“小兄弟,你怎么了?”
年轻人转过头,声线带着颤意:“方才守军说的那个人,多半是我的朋友。”
梁逍一怔,道:“那名弓箭手么?”
“是,能够从城墙外射中昭阳殿的,全武林也找不出第二个。他素来有鹰瞳的美称,十二岁时便在骑射场上赢过我,从那之后我每年都向他挑战,但从来没有胜过……”
梁逍轻叹一声,在他肩上轻轻拍动,以示安慰。
年轻人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厉声道:“我们究竟该怎么办?我不想作恶,可是,我的朋友都已战死,我总不能继续当缩头乌龟。”
梁逍劝慰他道:“可你要一想,你的敌人究竟是谁,真的是那个老皇帝吗?”
年轻人急道:“难道不是吗?”
梁逍摇了摇头,尚未开口,便一个洪亮的声音道:“梁先生说得没错,我们的敌人不是老皇帝,我们真正的敌人……夏启渊还活着。”
阿瑾回过头,当即惊呼出声:“阿桐姐!!”
来人竟是姒玉桐。
她并未扮作男子,只是穿着一件简单的红裙,宽带紧贴腰侧,袖口束在腕上,胸脯高高挺着,一双凤眼斜飞,虽是女儿装扮,却并无柔弱之气,反倒显得分外英凛。
阿瑾瞧见她,先是欣喜,随后露出诧色:“阿桐姐在这儿,那昭阳殿上的平安郡主又是谁?”
姒玉桐答道:“那是宫女假扮的。”
阿瑾“啊”了一声,还想追问,身边那年轻人却一个健步冲上前来,一把揪住了姒玉桐的衣领:
“好个平安郡主,居然还有颜面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为你拼命,为的是讨回公道,不是为了给你送礼的。你若一心打算嫁人,何苦要连累我们?”
阿瑾急忙上前阻拦:“你,你不要怪阿桐姐,她也没有办法的。若是一开始就表明身份,你还会听她的话吗?”
“我……”年轻人一时语塞。
阿瑾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几度欲言又止,难掩神色中的慌张。
倒是姒玉桐一脸平静,望着对面愤怒的青年,只是轻叹一声,淡淡道:“没关系,你骂得很对,我的确是错了,所以我才要回到你们之间,为的是弥补我的过错,使你们不要再重蹈覆辙。”
“错?义军何错之有?”
“错在轻慢易怒,这场战局是魔教一手挑起的阴谋。”
“夏启渊已死,还有哪门子魔教?”
“不,他还活着。”
年轻人怔在原地。
姒玉桐接着道:“狄冬青已在追查夏启渊的去向,他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