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百二十万
说起自律工厂,入夜后上百米高的层叠工厂纷纷亮起了供无人机出入的夜灯,写着工厂名字的白色投影门派开始在整片工厂峭壁上亮起,就像某种藤蔓在夜间忽然开了花。珊居住的二层小楼在这一片夜放千花中像是蜷缩在黑暗角落的孩子。
踩着有点点锈迹的楼板,唐泽和珊从小楼的外梯向上来到了楼顶,坐在了楼顶的防水露台上。玫瑰碎片聚落的夜间照明如常亮起。珊从露台的一脚魔术般地拖出了一箱还未开封的麒麟牌啤酒。撕开包装,银白色的铝罐在她手上旋转了几下,然后拉开了拉环。
唐泽看着珊将嘴凑近,雪白的脖颈一扬,泡沫和酒液一并便豪气地一饮而尽。珊捏扁铝罐,直接扔下楼去。
银白的影子弹跳了几下便消失在了视野之外。唐泽眉头微皱,他觉得这样不太规整。
“没关系,明天自律清洁机器人就会将一切清扫干净。”珊看出了唐泽的想法,出声道,她从箱中又拿出一罐啤酒,想要递给唐泽。接着她停了下来,想起了唐泽没有进食功能,就自己拉开拉环,小口喝着。
“所以,老兵,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应该会先完成退伍协议吧。那时候我会获得一个免试工作,创伤医疗的研究总长给了我一张邀请函,也许我会成为一名义体设计师?我也不清楚。”
“不过,那要等到韩谱的问题彻底解决才行。”珊补充道,“说实话,我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被你吓了一跳。你真的只凭赤手空拳就战胜了里昂?”
“没错。但这是退役计划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候的应急反应,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我不知道再来一次我能不能做到这点。”
“所以你为了应对再一次挑战修改了自己的义体?”
“没错。”唐泽说道。在黑暗中,珊的眸子明亮。她凑近唐泽,直视他的眼睛。
“老兵,来做个交易吧。一百万京元。换你帮我个忙。”
“嗯?”唐泽有些惊讶。
“韩谱不会停下,泰永医药不会停下。他的报复目标不止你我。那些刚刚被放出来的合成人也会成为他的目标,在成人后,他会获得更多的实权,区区公民权在这样的大公司面前脆弱无比,我得阻止他。”
“我已经让三名高智能合成人,珍妮弗,江娅,古拉娜尔。以及十五名智能稍低的合成人组成了一个小型公司,她们将离开光谱区,其他区域的合成人工坊已经答应接收她们,只要她们成功离开,就可以更换外貌模块,隐藏身份,韩谱很难再找到她们。”
“但她们很难离开对吗?”
“对,泰永医药的人可能已经盯上她们了。在她们离开光谱街的时候可能会出现阻拦。”珊持续说着。“我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战士,能和我一起阻击泰永医疗的战士。”
“治安联合不会管这件事情吗?”
“如果动静搞得过大,大到惊动总督的地步,治安联合可能会出手。”珊轻声笑了一声,“先前我对韩谱做的事情让我被停职一个月了。再惊动治安联合会同时触怒齐洛·里斯本和韩慕。那样只不过是将糟糕后果延续下去而已。”
唐泽盯着珊发着荧光的四方耳坠,陷入思索,珊的请求令他感到无所适从。从这个女人选择用自己的车撞击韩谱之后,自己原本应该平静如水的生活就被打乱了。站在生存的角度,帮助珊是个糟糕的选择。主动站到大公司的对立面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耳坠在空中打着旋,上面刻着的“珊”在唐泽视野中不停消失又出现。
见唐泽沉默,珊以为他在怀疑自己,她说道。“被看我这样,其实从我出生起,那些堆叠的工厂中就有几家挂在我的名下,虽然只有分红权,但这些年还是攒下不少存款的。i在你的任务结束后,老李可以隐藏你的身份,配合退伍协议保护下的老兵拥有高屏蔽权限,韩谱将永远没法找到你。”
“我要考虑一下……”沉默良久,唐泽还是没有答应珊的要求。
“价钱不是问题,我的存款还能再涨20万的佣金。再多就没有了。”珊眼中的希冀没有消失。她语气急促,一口气把自己的底托了个干净。
“珊,你真是个糟糕的谈判者。”唐泽被珊逗笑了。“一天之后,我再给你答复吧。”
交谈终了,唐泽和珊离开露台。
回到小楼,珊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卡片钥匙交给唐泽。
“不嫌弃的话,我们的小楼还有一间空房。虽然堆了点东西,但还算干净。”
说完这些,珊拉开了一楼第一扇门,进入了自己屋内。
没有什么非要离开这里的理由,唐泽便欣然接受了珊的好意。
钥匙上的门牌号是103,一楼第三间。唐泽打开房门进入其中。
房间确实干净,珊口中那所谓“堆了点东西”,原来是占据半个房间的水培植物皿,夜间补光装置照耀下,绿莹莹的小油菜和水芹长势喜人,番茄结着鲜红的果实,底层的稻米快到了成熟期,稻穗有了下沉的趋向。
唐泽还是第一次看见水培植物,对于这种成为农业主流的生产方式他有些好奇,走近看去。水培槽采用透明的硬化塑脂作为外壳,作物根系发白,在营养液和植物激素中漂浮。一台小型电脑摆在水培槽旁边,实时监控植物的情况并调整相应的作物信息。
唐泽好奇看去,被上面的日志吸引了眼球。
“手工水培舱建造完毕,希望在乐园里学的手艺别退步……基因编辑完毕,绿蚺一号,胚根长势良好!拔高分蘖速度增长速度a级。一定行,一定行。崔爸爸看着你们,加油成长,早日成为美味的米饭!这样李大师没准一高兴就能收我做徒弟了。”
“绿蚺一号死亡……果然基因编辑出现问题了吗……”
“绿蚺二号出炉……抽穗啦!……为啥稻实这么瘪?”
……
“火麒麟五型和火麒麟四型的主要区别在于番茄个体的大小……快想想,这个该怎么改来着?”
“珊小姐好漂亮,但是好可怕……”
日志的落款都是“崔”,是崔新元没错了,唐泽想起这个尾行男的乐园毕业证上确实写着农业科学偏向。不过“火麒麟”“绿蚺”还有一系列在日志中出现的名字,都和植物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市场在售的义体名字。
默默关掉日志,想到崔新元有半夜进来的可能,唐泽搬来了一个柜子侧掩在门口,坐在书桌旁,进入了低功耗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