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展开（1）
一旦谈起感兴趣的事情，崔新元打开了话匣子，从他还在乐园时候的琐事说起，眉飞色舞的。
唐泽跟在他后面并未搭话，现在外检结束，一天外出的任务就只剩下拯救李大师的网购包裹了。
唐泽对于这个重度游戏控，外加宅家上瘾的李大师充满了怀疑。但即使是这样看起来暴躁粗鲁的李涡仍然加入了珊的计划，并给他们提供了自己独自研发的软碟和相应材料。
而等到今晚，24小时时限一到，他就得给珊一个明确的答复。
即使惊异于合成人少女与人类的极端相似，如果可以的话，唐泽并不想让她们遭受什么伤害，但自身与大型企业的差距客观存在，受控于退伍协议的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完成珊的委托。
思考间，二人走出了工厂区的层叠通路，从下午阳光的光明带着暖意笼罩了他们。
“崔新元，你选择帮助珊，不怕韩谱和泰永医疗的报复吗？”打断了崔新元的话，唐泽问道。
“怕啊，谁能不怕？”崔新元干脆说道。然后确认了一下聚落的无人机网点方位。
“既然怕，为什么还要继续？拒绝不就好了。”跟在崔新元身后，唐泽不解问道。
“哈哈，唐泽你一定是个没怎么害怕过的人。”在矮楼间的小巷中穿行，崔新元笑道。
“我对于恐惧的感知确实还很迟钝，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明显倒说不上，只是和恐惧相处久了的人总会明白一个道理。”崔新元笑道，“每件事情都会带来恐惧，一直拒绝的话，迟早会无路可退。”
“很有哲理。”
“李大师说，让我给他帮忙，他可能会考虑收我为徒，对于我来说，不能成为义体设计师和被泰永医药追杀一样可怕，既然撑到了现在，只是不想轻易放弃罢了。”
穿行过一片低矮的合成人聚居区，无人机网点的高大塔型机巢就在眼前。只是这里却被一群奇怪的人围了起来。
这群怪人分为互相有敌意的两伙人，一伙人身上的衣服带着各种装饰用的的霓虹灯管，高饱和度的色彩在身上绘出各种抽象造型。
另一伙人衣着统一身上都有着明显的外露的义体改造接口，看样子是在手术后有意留下来的。
而在两伙人中间的无人机巢上显示着故障中的字样。许多赶来送货的无人机在机巢上空盘旋不定。
“你们铜蛇帮今天必须把我们的人交给我们，不然今天谁都别想走！”
“我们没去找你们蜃楼帮麻烦！你们倒是先找上来了？”
“好啊，跟我们装傻？要不我去找上面的人管管？”
崔新元半挡住唐泽的去路，小声道。
“是地下义肢市场的帮派，他们现在都归韩慕的管辖。”
也许是韩慕命令的缘故，两伙激烈争吵的人并未动手。只是争吵之间偶有推搡，很明显双方都在努力克制自己要动手的欲望，一些成员更是泄愤似的猛踢身边的无人机巢。
唐泽并不关心他们的冲突，既然确认了无人机巢已经故障，他们的目的就已经达到，该回去珊的住所了。
没有引起那两伙帮派的注意，唐泽和崔新元悄然消失在了聚落中小巷纵横的入口处。而在离开之前，唐泽发现一个人影正站在无人机巢那巨大的阴影中，似乎也在为取不到快递而着急。
是那个推销员，还是如初见时一样穿着一身廉价西服，似乎是刚刚送完了今天样品的缘故，没有拿手提箱，他看到了唐泽的视线，朝唐泽礼貌点头，露出淡淡的笑容，温柔和善。
唐泽下意识点头致意，然后就转身消失在了小巷深处。
推销员的目光从唐泽的背影上移动到崔新元身上，然后回到那些争执不休的帮派身上，脸上的笑容忽然多了一点森然的意味。眉眼中的丝丝危险转瞬即逝，他整了整衣领，向这群争执不休的人走去。
回到小楼以后，崔新元前去楼上和李涡汇报工作，唐泽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义体的存在让他并不感到疲累，但此时他却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李斯特，有办法让我体验一下恐惧吗？我和好奇。”
“先生，我可以暂时开放您对于恐惧的权限，但我不建议您这样做，恐惧是完全的负面情绪，它对您的思考的理智全无帮助。”
“开放权限吧，李斯特。”唐泽没有丝毫犹豫。
“……”李斯特沉默一会，说道。“如您所愿，先生。”
……
在被李涡臭骂一顿之后，崔新元堆着笑脸下了楼，木质楼梯在脚下吱呀作响，待到踏下最后一及台阶之后，他双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准备回房间继续学习义体相关的知识。
然而，他却看见唐泽以一个奇怪的姿势靠在他的门口，在看到他的时候，猛地向前，强有力的义肢无声越过三四米的距离，来到他面前。
“教我……”唐泽声音中有隐而不发的颤抖。“恐惧，教我如何应对它！”
唐泽的双手紧扣住崔新元的双肩，以高稳定性著称的生化义体竟在微微颤抖。
好不容易将唐泽沉重的义体扶进自己的房间，放在自己的椅子上，崔新元喘着粗气用脚扫卡自己地板上堆着的大片义体零件和半成品，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试着开启了我的恐惧感，想知道它能否帮我做出正确的决定。”唐泽说道。“然而在激活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了自己过去究竟处于何种危险之中，死亡离我如此之近！”
“韩谱迫降的车，里昂的拳头，提前安装义体……做这些决定的记忆现在全都在我的脑海里翻滚。”
“这就是恐惧吗？”
唐泽呼吸急促，原型01义体中由华盛顿总长亲自操刀的情感模拟系统正在发挥作用，位于胸腺部分的复合生化腺体正在大脑的指示下传导着相应的电子与化学讯号。
心脏跳动速度加快，义体肌肉的耗能增加，转变为待战的激活状态。
“要不，你试试深呼吸，来，跟我做，呼……吸……”崔新元也搞不清楚唐泽的情况。
跟随崔新元的节奏，唐泽放缓了呼吸。他能感受到这股名为恐惧的情感逐渐缓和。
原来，那些女孩在承受的就是这样的感觉，你们在承受的是这样的感觉。
唐泽闭上双眼，他眼中闪过自己刚刚与死亡擦肩的经历。他忽然庆幸自己有反抗的能力，不用像那些被掳走的女孩一样，在一场生日庆典上静待死亡。
“珊……”唐泽逐渐平静，他开始能够理解珊的做法了。唐泽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
他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决定了。
崔新元则在地板上垃圾堆里翻来翻去，找出了一大堆软碟和一台放映机。
“要不听听音乐……我害怕的时候就这样做。对了，推销员那里的软盘还没听过……”
崔新元手忙脚乱地将那块从推销员处顺来的软盘插入放映机中，充满激情活力的金属乐喷薄而出。
唐泽正准备告诉他不必了，却发现自从听见这音乐的第三个音符起，自己的说话能力就已被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