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书记官墨菲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美学，在远古时代，电子脑技术还未成熟的时候，时代的美学总是靠近自然演化带来的美感。而随着某个天才第一次成功将电线插在自己的脑子里，闪光的电子纹路，数据光流便迅速成了新的美学。
不过对于整天面对这些要素的人来说，事情正好相反。
亮白色的字符流已经在眼前匀速流淌了50小时整了，墨菲·伽利略黝黑的脸上眉头微皱，他轻轻压下自己心头的烦躁，确认了一下时间，现在已经是深夜，下班时间过去许久，隔壁办公区的秘书部和化验部中同事早已离去，灯光熄灭只剩下一片漆黑，只有内室墙上那代表治安联合的三角形标志正在发着柔和的光。
而墨菲自己所在的书记部仍然灯火通明，数十名神身穿治安联合制服的书记官此时正在自己的格子工位中勤勉工作，所有人的脑后都插着数据线，偌大的办公区只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以及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
作为书记部的部长，墨菲身先士卒工作的时间最久，总督即将到来，书记部掌管着治安联合的数据库，需要给总督大人的视察交上一份“完美”的答卷。
“完美”并非“真实”更不是“正确”。
治安联合上下都知道这是一场演的逼真的戏罢了，这一切的起因只是那位总督大人病态到了极致的“犯罪洁癖症”。
墨菲轻轻叹了一口气，拔下自己脑后的数据线，数据光流从眼前消失，他目光向下，看着自己的桌面一角，那里摆着一具小巧的根雕，被他小心雕成了一只麋鹿的形状。
年纪愈大，他就越能欣赏这些自然生长的东西。
眼神沿着根雕的木质纹路延伸，他想起了在执行部，犯罪对策组的那个叫眼神严肃，带着木质耳坠的小姑娘。
“珊……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没想到她真的通过了乐园测评和入队面试，这股执拗劲，真不愧是那个人的女儿。”墨菲叹了口气，接着想到“希望分部长的惩罚能让她变成熟些吧，别走了她父亲的老路。”
珊撞上韩谱的那天，正是带领医疗小队检查韩谱伤势的书记官正是墨菲。
墨菲想到这里，站起了身，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来到办公区的中央，他用力拍了拍手，发出清亮的响声。
沉浸在工作中的下属们抬起头看他。
“数据整理的工作已经初步完成，我们可以稍作休息了。我用部长权限申请了每人1000京元的补贴，大家辛苦了，都回去休息一下吧，十二小时后再回来继续。”
下属们小小地欢呼了一声，纷纷结束了手上的工作，拔下数据线，关掉个人终端，与墨菲打过招呼便纷纷离去了。
随着一台台工位上的灯光熄灭，墨菲微笑着回应下属的告别，等到最后一名下属也离开了，他走近办公区的落地外窗，外界闪烁的霓虹夜景与空间防御装置的蓝光共同映射近屋内。他从衣袋中找出一盒香烟，叼上一颗点燃。
这是他还没有高度改造时留下的习惯。尼古丁会让他觉得安定，即使现在他的肺部已经完全不受尼古丁影响了，但大脑中的习惯回路仍然在。
吸过一支烟，墨菲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发现自己的办公桌还亮着。
“年纪大了，总是忘事情……”墨菲摇摇头，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准备关掉自己的个人终端，唤醒屏幕后，他却被一个隐藏在众多消息中的数据吸引了注意。
“咦，除了我还有一名管理员在登入数据库？是谁这么晚了还在加班？”
为了防止数据泄露，治安联合的核心数据库只能在治安联合大楼内才能接入。作为书记部部长，墨菲有高级管理员权限，他将光标移动到那名登入的管理员名字上。
“阿德勒。后勤部分部长。中央机房登录，他怎么还在分部？”墨菲有些疑惑，他点开人员出勤记录，找到后勤部分部长阿德勒的名字，其上赫然显示的是已经离线。
墨菲从自己的抽屉中找出自己的配枪，插在腰间的枪袋中，他准备过去看看。
虽然这些信息并不能说明什么，但墨菲一直对自己的第六感很有自信。
中央机房的路并不远，他穿上外套，步行前去。
在路上他拨通了阿德勒的通讯，忙音回荡，时间略久，不过终于在最后，通讯接通了。
“墨菲？有什么事吗？”阿德勒的声音传来。还带着睡眠被吵醒的倦意。
“你现在在分部吗？”
“我在我的住处，怎么了？”
“你将你的数据访问卡借给别人用了？”
“没有。这种事情是需要审批的吧？出什么事情了吗？”阿德勒开始慌了。
“等我回复你。”说完，墨菲挂断了通讯。随后联通了分部的自律警卫，让他们保持预热状态，他准备亲自确认中央机房的情况，一旦有问题，就可以第一时间出动。
提枪，白鸟义体的无声移动功能启动，墨菲快速接近了中央机房。
中央机房由上百个密集数据处理器组成，它们呈矩阵排布，置身其中如同身处迷宫。
墨菲在中央机房中移动着，不停查找着一个又一个能够介入数据库的接口。而自律警卫已经在走廊外面集结，随时准备攻入。
终于，在他找到第三十个接口的时候，他找到了那个正在接入数据库的人。他提枪走近。
“墨菲叔叔，把枪放下吧，是我。”那个人影坐在操作台前，双手不停操作着，头也没回，却感知到了墨菲的存在。
“珊？”这个熟悉的背影和声音，墨菲放松下来，收起手枪，解散了在门口集结的自律警卫。“是你登录了阿德勒的id？”
“是我，我现在急需数据库资料来验证一些事情，不得已借用了阿德勒的数据访问卡。”珊眼睛紧盯着全息屏幕，上面数据光流飞速流转，她双手在键盘上行动如飞，说话间也没有丝毫减慢。
被墨菲发现是个意外，阿德勒的id等级很高，能够高于他id并且查看所在地和登录人员的人本就是少数，如果不是墨菲碰巧，珊根本不会被发现。
“你是怎么拿到这张卡的？你在找什么数据？”
“阿德勒的习惯，他总是将数据访问卡放在自己最近读的书中，而他最近读的那本，正好是我送给他的。”珊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女孩们失踪了……”
作为书记部部长，墨菲自然知道这个“女孩们”指的是谁。
“韩谱出手了？”墨菲问道。
珊没有回答，手上的动作更加快速了。
“你得和我去见分部长，不要自己行动！”墨菲黝黑的脸上眉头皱起，语气严肃。
而就在墨菲说完这句话后，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我查完了，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去见分部长，但放心，我不会打破分部长和韩慕的契约的。”
说完这句话，珊的身影忽然闪烁了几下，然后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闪着蓝光的小盒子。
“全息投影？！”墨菲立即上前，哪里还有珊的影子，他四处搜寻，整个中央机房空无一人。
他沉思半晌，然后拨通了齐洛的电话。
而在治安联合地下，阿德勒的办公室中，珊关掉了面前的全息面板，脑海中还回想着刚刚查到的讯息，眼中满是震惊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