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20
出,不断有电话打入,疯了那般。
金何坤眼睛发红,布满血丝。他盯着陈燕西如飞蛾,又如羽翼破败的飞鸟般,一次次撞击包围圈,想要去到沈一身边。
陈燕西已讲不出话,他甚至要动手打人。一遍遍,一遍遍朝那里摸索而去。
可他并不想怎样,也不是去呼唤沈一的名字。
陈燕西只用撕裂的喉咙轻声说:“国旗,国旗。”
旁人听了很久才听清
“小胸前的国旗脏了。”
“你们帮他擦擦。”
那上面全是血,求你们帮他擦一擦。
从出水开始,潜水员死死捂住沈一的嘴巴。他们叫着他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应。鲜血顺着下巴淌入大海,裁判上前用嘴给他往里吹气。
“急救!急救人员!”
“呼叫直升机!他妈的赶紧叫急救队员来!”
陈燕西从头到尾神恍惚,他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后来陆洁告诉他,沈一下潜时速度太快,“他是飞下去的。”
飞下去。
这是原话。
四十米,五十米,六十米.....直到触底。他甚至成功摘牌返回,那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深度。陆洁等人第一次看见米数时,甚至有几分惊讶。
这无异于豪赌。
“上升几十秒后,他不动了。”
“声呐监测显示他一动不动,大家开始紧张,以为他遇到不好的事。当时浪大又有风,海面上什么也看不见。”
“大约停顿十秒,裁判知道他一定出事。然后潜水员都去找他。”
找到了。幸好找到了。
陈燕西站在太平间的房门外,怔怔看着脚尖。他想,小是要当爸爸的人了。他想,我还是没有将他保护好。
比赛依然要继续。队内其他运动员返回赛场,留陈燕西一人在这里。
他站在门外,想给沈一的女友拨个语音电话。
应该要说什么,对不起?还是节哀顺变。
这时候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他或许内心早有预料,小这辈子肯定会在潜水上栽一跟头。但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彻底,此生再无机会悔改。
陈燕西胸口极痛,眼睛干涩得要命,喉咙也疼。他拨通电话时,那头瞬间接通。
两人先是沉默许久,陈燕西哑哑地“喂”一声,说:“我是陈燕西。”
那边女生嚎啕大哭,不知能不能用撕心裂肺来形容,但那感觉明显比这个词语更惨痛。词语太贫瘠,人的痛苦有时是无法用言辞描述。
能讲出来的,都不算痛苦。
女生哭着,哭得声音都嘶哑。陈燕西慢慢说着,声音也嘶哑。
“你别、别哭了。”
“我们下周带他回国。”
“我们......”
然后呢。
陈燕西反复讲这几句,先前编排好的安慰,一句都派不上用场。他想咧嘴笑一个,想轻松点,想跟她说,他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他其实不该在这里。
不该在这狭小的房间里。
他属于碧海蓝天。
陈燕西说不出,女友断续哭着,几乎是嘶吼着质问:“为什么你从来不考虑我!”
“为什么潜水那么痛苦你还要去!”
“为什么你就不愿回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说啊!”
“这究竟是为什么!”
陈燕西心想,是啊。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去潜水,潜水是什么。
他答不上。
女生控诉,似隔着阴阳两界质问沈一。
陈燕西忽然觉得这也是金何坤的心声,或许一次又一次放纵他,给他自由的背后。
金何坤也曾在某个深夜里,对着虚无的黑暗询问,陈燕西你为什么从来不曾考虑我。
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
陈燕西哑了嗓子,说话声音很小很小。他额头抵着墙壁,孤零零站在过道里。他以头撞击着,一次又一次。
“对不起,我不知道。”
然后啊,他的眼泪就是下来了。
陈燕西以为自己不会哭。他没预料到。
国内,凌晨五点半。
金何坤的手机差点被打爆。他出神地盯着电脑屏幕,直播已结束。烟灰缸里堆积如山,手间还夹着一根。
飞机票终究没有预定。金何坤心口堵得发慌,他从盛怒,到担忧,到心疼,再到现在不知所措,前后不过一小时。
他无意伸手摸了摸左胸,心脏还在跳。
没事。
唐浓那边已经炸了。范宇正在打电话安慰陈明夫妇,“我们今晚就买票,比赛结束前过去看他。”
“阿姨叔叔,你们别担心别担心。阿燕三十岁的人,他知道怎么处理。”
“会好的,会好的。”
“真的会好吗。”
傅云星打来电话,打到第一百个时,金何坤终于接了。傅大师是被唐浓叫醒的,朋友之间情有亲疏,或许傅云星才能联系上金何坤。
“我不知道。”
金何坤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他忽然觉得陈燕西太过遥远。
他们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
傅云星刚睡醒,声音低沉,“那你回去找他吗。”
良久,金何坤轻声说:“不去。”
“我不会去了。”
陈燕西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自己相通。他身上已背负太多“阴影”,沉重地令他喘不过气。金何坤知道陈燕西不需要任何人帮助,这是个坎,他们失去了潜水的真正意义。
也可能陈燕西至今已不明白潜水是什么。
傅云星叹息,“真想好了不去?”
“他不需要救赎,他也没那么脆弱。”
金何坤说。
“我会在这儿等他回来。一直等下去。”
陈燕西记得去年初仙本那,按日子来讲算前年的旧年末,冬季。他安慰自己有些事如树皮,附在躯干上丑陋不堪。只有撕开旧皮,才能见到最真实的内里。
现在就是这个时刻。
沈一的遗体运送回国。中国队在此次世锦赛上铩羽而归。潜水圈里并没有责难,发文哀悼沈一时,纷纷安慰陈燕西。
这一切像是一场梦。
他至今没能醒来。
在葬礼上见到沈一的女友还有家人,父母悲痛地难以接受,拉着陈燕西一个劲地问:“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不是我们小。”
“这不该是我们的小啊。”
陈燕西却瞧着墓碑,照片里沈一笑得极为阳光。
多好的生命。
师父曾讲,怎就不懂得珍惜。
而他不该在这里,陈燕西始终坚持,沈一不该躺在这里。
那天阳光很好,无风无雨甚至都不是阴天。
葬礼结束时,陈燕西久久没有离去。他站在沈一的碑前,弯腰拎起一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