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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打了岔,还不是一个小岔。
这话惹得赵祚又凑到了床前,带着几分赵祚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切,捉了谢无陵的手腕,看起来是有些颤。
谢无陵蹙了眉,抬了另一只手把衣袖拂来,虚推了赵祚的手一下,将自己的手带了回来,眉眼里盛来了勉强的笑:“真是你那糖不够甜,我没拿稳。无碍无碍。”
羡之并没老实躺好,反是趴在谢无陵身边,做了一副了然的模样看向赵祚,像是在说“看吧,我说药苦,爹爹还不信”。
谢无陵抬手摸了摸羡之的头,一瞬间眼里都尽是柔情,像极了那春时赵祚在昭行见到的人,赵祚的心惊了片刻。
这是梁酌也不曾给他过的感觉。
赵祚被他的笑晃了眼,一时有些失神。谢无陵这样的人啊,大概再过十年,二十年……也都还是那个桃花树下奏琴的少年吧。
赵祚是在第二天天亮前走的,他走了后,谢无陵便起了身,指使小奴替他掌笔写信。
信上言语都是些花花草草的东西,羡之以为自己听懂了,到后来羡之长大了,才懂那信上的花花草草,都是谢无陵在用昭行背后的东西去帮赵祚打点罢了。
不过后来那些昭行背后的东西也被谢无陵分给了不同的人掌着,比如宣城主赵世手上捏着的,便是昭行从各地揽来的消息。不过这都是后话。
眼前那些赵祚让谢无陵不要管的,谢无陵其实一直在赵祚看不见的时候,偷偷帮扶着。
羡之记得最清楚的事,还是他被赵祚送进宫的那日。
惠帝赵启下了几道新旨,一道是处决西山瓷窑的涉事官员的,一道便是处置赵祚的。
这道明黄里,扯了性格乖张,恃宠而娇的由头,罚他往雅山禁馆修身养性。
顿时庙堂哗然,有人笑逐颜开,有人愁眉苦脸,也有人不动声色。
“君心难测”这词更是在扶风士族里传了起来,出宫的皇子也不过这二位,一位摘了衔,连府邸都出不了,另一位直接发配别地。
说来赵祚是于那旨意下来的前夜,瞧了眼这房里入睡的一大一小,便先领了圣旨走了。
第二天天不亮,羡之突然就醒了,说是做了噩梦,吵着要要父亲。连谢无陵的话都不听,这厢折腾了小半个上午才消停。
依着旧日规矩,赵祚晌午总要陪羡之吃顿饭的。看着日头渐升,谢无陵看着自己终于要歇口气了,才注意起了外间的声响,发现了府上的异常。
彼时他正哄睡了羡之,便起了身,扶着墙走了出去,看到了半数的娥子奴儿都等在了外头,瞬间蒙了神。
直到这几日跟在身边伺候着的小奴解释了番,这才懂了意思。
现在府上的“梁酌”是赵祚李代桃僵的计。说到底也只是珍妃养在身后几年的娥子,做不了主的。
依着赵祚临行前的意思,是这一府上下都交由谢无陵来打点。
谢无陵扶着门立了良久,与其说是赵祚信他而托付,实则却是要锢着他。
他想谢无陵好生将养,所以拿这一府人的琐碎缚他;他想谢无陵不奔波,所以拿这一府人的琐碎压他。
但谢无陵又怎是他锢得住的呢?至少对赵从山的事上,谢无陵从未想过放掉,哪怕有一天赵祚认命不争不抢,他也会替他争,替他抢。
因为谢无陵忘不了那个在昭行举着杯,同他说这天下的玉冠王孙。
谢无陵指了一个小奴替羡之打点行装,说是午后便送羡之入宫,又遣了“梁酌”不日启程去陪赵祚,并替他带话给赵祚,又散了众人,才回了屋。
回了屋的谢无陵撑着神,坐于书案前,执湖笔,左手扶了右手腕,尽力稳重落笔。
不知废了几张纸,至羡之醒来,才堪堪写好了两封信。
谢无陵将信递给了门外候着的奴儿,指了一封送往灵荐观,一封又托给羡之的乳娘,让她入了宫便带给珍妃。
羡之直到后晌醒来时,谢无陵唤了小奴将给羡之温的午膳端来,这期间羡之安静了许多,也没有吵着要赵祚了,许是赵祚原来叮嘱的话突然对羡之起作用了,又许是羡之也感觉到了身边的谢无陵与平日待他的人有什么不同了。
但等羡之细细瞧来,他的美人哥哥似乎还是那个美人哥哥。他在谢无陵面前用了午膳,谢无陵才告诉他元裹姑姑的来接他的车等他许久了。
他听完,一跃而起冲出了府门,谢无陵比不上的他脚程,由小奴扶着缓缓而来,立于府门前,欲言又止了几番。
终是朝羡之挥了挥手,又看向了羡之身后护着他的乳娘,对她颔了颔首。这才叫了那车夫架马启程。
直至马车走远了,他才上了另一辆不知何时停在府侧的马车,又叮嘱了那小奴好好守着这府邸,这便也绝尘去。
谢无陵走后那夜,府上的小话就说开了,只说他是大难临头,各自逃了,写了几封信,也不过是装模作样搬搬个救兵罢了。
当然这谈资还没过夜便入了“梁酌”的耳里,“梁酌”蹙了蹙眉,不知听信了几分,最终还是呵斥了那些个娥子奴儿一句,便回身依谢无陵的吩咐,准备南下去赵祚被谴去的雅山。
而被那些娥子奴儿念叨的谢无陵正将自己藏在了黑兜帽下,踏着夜色,进了重阙里的一方大殿长明殿。
长明殿是重阙正中的一座殿,垂脊饰吞兽,莫不庄严。
然这地是圣上就寝之地,平素没了允许,旁人是连院子都进不得的。是重阙里最严制之地,也是重阙里秘密最多的地儿。在这处服侍的宫娥与宦官也都是下了封口令。
谢无陵还未踏入,便被宦官告知了,进了这地儿,便要谨慎些,到底长明殿的人,是珍妃打点不到的。
谢无陵颔首,抬头看了看头顶这片灰蒙蒙的青冥,长叹了一息。
今天扶风迎来了它初冬的第一场雪,听说是要比往年大一些的,那黄瓦俨然已被白皑覆盖,这长明殿前的院子自然也不例外。
谢无陵脱了兜帽,由着宦官领他走廊,终驻步于院中,看着背对他的惠帝。
谢无陵脸色苍白,还未行礼,便听惠帝开了口,带着一种深沉,也少了几分稳重,像是在和老友说话,又像是在和至亲言语:“你来了?莫要行礼了,你我二人,何时尊过礼数?”
谢无陵想来他这态度似乎是与谢无陵递来的信有关。或者说,是和谢无陵的师父有关系。
谢无陵的字承从他师父,平素便与他师父有七分像,只是谢无陵性子狂放,字要飞扬些,但受了枷刑后,压在肩上的那根筋还未完全恢复,总会不由自主地颤着。他落笔自是要小心翼翼些,瞧来比旧日是要敛许多,倒和谢无陵的师父有九分像。
若真是如此,谢无陵以为,自己恐怕承不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