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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都是有保质期的,不是吗?”
傅野点点头:“没错,所以咱们抓紧时间吧,不要过期了。很可能过期,也就过气了。”
“……”
他一语双关,又戳中了白晚的痛点。
白晚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咬牙切齿的鬼脸。
而正式开始录制,白晚才领教到了谁是真正的魔鬼。他本身就是对音乐要求很高的人,从前制作专辑时,常常制作人都通过了,他自己不满意,还会一遍遍重来。哪知傅野比他更挑剔,更刁钻,耳朵更敏锐,说话更毒。
“第三个小节音准跑到南天门去了,重来。”
“这里不要转音,油腻得可以炒菜了,重来。”
“真声僵得像打了八斤玻尿酸,你能不能加点假音进去?重来。”
“这句要淡入,你那么假嗨是吃药了吗?重来。”
“重来。”
“重来。”
“重来。”
“……”
这一晚上,白晚简直被折磨到吐血,嗓子都要劈裂了,傅野才终于道:“行,今天就到这儿吧。”
白晚神经一松,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走到调音室,想听听今晚的成果,然后他就看到傅野啪啪啪啪按了几个键,将刚刚录好的音频,全删了。
“你干什么?”白晚惊得一下子按住傅野的手。
“今晚录的都是垃圾,全部作废。”傅野冷冷地说。
白晚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耍我?”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耍?”
又来了,他又变成了这副冷嘲热讽的腔调,白晚只觉得一股怒火蹿上心头,猛地一拍桌子就要走人。
傅野在他身后沉声道:“你看过这部剧的原著吗?”
“什么?”
“你理解这里面的爱情吗?”
“……”
“你有琢磨过这首歌为什么要这么写吗?每一句歌词是什么意思?每一段旋律想表达什么情绪?你有想过吗?”
“我……”白晚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拿到这两首歌之后,只是将其唱熟了,的确没有认真钻研过。在他眼里,这种影视剧歌曲,迎合大众,并没有什么挑战,若不是新专辑成绩平平,他也不需要靠这个来翻身。而片方选择他来演唱,不过也是因为他的人气还未消耗殆尽而已。
傅野漆黑深沉的眼眸牢牢地锁定他,一字一句地说:“你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干燥得像纸屑,唱得再好也没法打动人。我记得你说过想要音乐上的共鸣,可是白晚,我告诉你一句话,你没有付出真心,就别想要听众的真心。”
白晚沉默地站在那里,良久,低声道:“行,我知道了。”
他快步走出了录影室,没有再看傅野一眼。
白晚在家花了三天时间,不仅看完了原著,还找片方借来了剧本认认真真看了一遍。他惊讶地发现,和想象中不同,这并不是一个爱得死去活来的故事,反而全程男女主人公的感情都十分压抑。四十五集的电视剧,明线都在讲跌宕起伏的革命过程,感情线非常地隐晦,女主暗恋了男主四十集,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直到最后,感情爆发,才让观众恍然大悟,回想起之前的种种蛛丝马迹和细枝末节,不由痛彻心扉。
白晚也很心痛,但他连心痛也只是淡淡的,像浮在海面上的一层薄冰。他始终不懂为什么爱是如此危险而痛苦的事,古往今来却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他不懂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如此深刻、长久地将另一个人放在心底,就好像蚌壳用柔软的内心包裹住一颗外来入侵的异物,天长地久,血肉模糊,才可能孕育出一颗珍珠。
这值得吗?
白晚问自己,你敢吗?
他勇敢过的,但是失败了。
隋风曾经是他封闭的情感生活里唯一的光,但现在,这束光可能正照耀着程吟。
白晚缩在越来越深浓的黑暗里,海面的冰层正在裂开,心痛的感觉汹涌了一些。他想,好,这样很好,让他再痛一点儿吧。
这样他就能唱好那两首歌,不会再被傅野骂了。
果然,下一次录音的时候,傅野虽然没说什么,但面色明显敞亮了一些。录完一首,白晚习惯性地摸出口香糖,刚拆开糖纸,就被傅野一把夺了过去。
“少吃糖。”傅野说,“糖黏喉咙,嗓子不容易放开,喝茶吧。”
说着,他拿出一个茶包,加入滚烫的沸水,放到白晚面前:“这里面是胖大海研磨的,很润嗓,你应该多喝这个。”
“谢谢。”白晚接了他的茶,轻轻吹拂了两下。
雾气缭绕中,傅野硬朗的眉目突然就看不分明了。
“白晚?”
“嗯?”
“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白晚的指尖被滚烫的茶水烫了一下,烫得一瑟缩,差点拿不住杯子。
见他久久没有回答,傅野低声道:“唱情歌没有感情经历可不行,你可以好好回想一下爱一个人的感觉……”
“那你呢?”白晚打断了傅野的话。
“我什么?”
“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也许是这录音室太安静了,白晚竟问出了心里的话。
傅野哼笑了一声,倒也不掩饰:“有。”
“哦。”白晚紧紧握着茶杯,杯子很烫,竟带给他一种自虐般的快感。
“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白晚说。
第二十一章
“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白晚下意识地问,“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套用一句很俗的话,就是有了盔甲,也有了软肋。”傅野抬起眼看他,“你活了二十八年,难道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白晚把手放在胸口,那里有一只小小的蜗牛。蜗牛的盔甲从来都是自己的壳,蜗牛没有软肋,壳下全是致命的柔软。
白晚自嘲地笑了笑:“录下一首歌吧。”
下一首《寻踪》,寻找的,是爱一个人的种种迹象。
听到他的名字会笑,想到他的离去会伤心,会因为一次偶遇而无数次地徘徊在相同地点期待下一次相逢,也会在人群中如向日葵追逐着太阳般追逐那个人的眼神。
这是歌里的爱情。
可白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爱情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简单而模式化的。他盯着傅野左耳垂上的红色耳钉,想,傅野的爱情是怎样的?会像这颗深深嵌在血肉里的耳钉一样,鲜明而疼痛吗?
这晚,他们一直录到凌晨三点。
回到家的白晚却毫无睡意,躺在影音室的沙发上,睁着眼等待天明。
他疑心傅野所说的那个喜欢的人就是江之鸣,不,不是疑心,这简直是一定的。
除了伟大又可笑的爱情,还有什么力量,能促使傅野那样的人放弃前途追随别人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