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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恋爱经历?”
陶清风的确没想到去问,他并不是天性好奇心强的人,更何况,严老师和谁恋爱结婚生子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但既然对方愿意聊,陶清风当然顺着说下去:“严老师的恋爱经历是怎样?”
“逗你的。”严澹笑道,“我也,从来没有恋爱过。”他强调了那个也字。
陶清风这回才有些吃惊了,虽然他明白现代人结婚生子都比古人要晚一些,但现代人不像古人那么轻易定终身,据他所知,成年后自由发展恋爱关系,是不用一定要结婚的。所以现代人的“恋爱经历”相对来说都要丰富些。在结婚之前就算有过好些次,也不会遭到非议。
严澹二十七八岁了,又去过那么多地方,竟然也毫无“恋爱经历”,这倒是稀罕了。
陶清风又重复了那句:“大概是严老师太优秀了吧。”
“不是我眼光高。”严澹道,“我的感情状态很奇怪,从小到大,没法‘喜欢什么人’……我喜欢老师同学,喜欢父母亲人,喜欢花木鱼虫,喜欢经史子集,喜欢很多东西……但是,没有,那种喜欢。”
严澹凝视着陶清风的眼睛:“如果你喜欢过什么人,就会明白是哪种喜欢。我曾一度以为自己患上某种心理疾病,却又没有检查出来。”
陶清风听到严澹说那句“如果你喜欢过什么人……”,脑中如同雪亮闪电劈过,怔然想,他对燕澹生那种不正常的感情……就是他,那种“喜欢”燕澹生,一直想他,一直在意他,一直关注他……这是“喜欢”他啊。
可是这种“喜欢”,终究是不为世所容,悖逆伦常。即便如此,依然控制不住,这使得陶清风很痛苦。
“其实,没有‘那种喜欢’,也挺好的。”陶清风不自觉地结过了话头,情不自禁说,“喜欢一个人,可能会……很难过。”
严澹心中一凛,觉得触及到了陶清风心中隐秘、柔软的地方。他想告诉陶清风,并非“喜欢”是难过的事情,“求而不得”才是难过的事……可是这种事,也是世间最无解之事,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或者你喜欢的人离开了,很难过,却没有办法。
严澹黯然地想到自己做了两次的梦。那个梦里激烈的,对陶清风的情感,尽管让他非常迷惑,并且至今没有找到答案。但也催化他来试试。自己既然有一点点喜欢陶清风,那能不能发掘一下互相的好感,万一陶清风也有一点点喜欢他呢?那岂不是能促进感情,说不定还能解决他恋爱空白症。
更令严澹动容的,是他隐隐觉得,梦中那个以他视角展开的灵魂,真的,太可怜了。虽然那是他自己,自己怎么能怜悯自己呢?可是严澹就是控制不住地觉得:先求而不得,然后永远失去,太可怜了……
严澹心想:这只是梦而已,梦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为什么自己要当真呢?他越想越觉得头疼,总觉冥冥中有一个巨大的,悲伤的谜团,他既想去发掘,又不敢把那个梦当真。
严澹想安慰陶清风,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只好继续说下去,转移一波注意力,清咳两声:“不过后来,我发现,似乎有人,能稍微让我产生一点点,喜欢的感觉了。”
“那很好。”陶清风依然是温柔地听取着,并不知严澹目不转睛看过来的目光深处,蕴含着怎样含蓄的言下之意。
“可是,我发现,那个人,好像心里有别人。”严澹露出了略苦恼的神色。
陶清风还是第一次看到严澹露出这种表情,他不禁为严澹抱不平:“严老师那么好,那人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怎么可能不喜欢我?”严澹低低把这句话念了两遍,笑了笑,又叹了口气,道:“广川,我小时候,曾经种过一颗小仙人球,花鸟市场随便买的,五块钱,长大了也丑丑的,但我还是很喜欢。后来这颗仙人球死了,我二哥说给我买一颗高级又漂亮的多肉植物,种在那个花盆里。但我就是不愿意,每天看着仙人球的尸体……”
严澹继续道:“这跟喜欢一个人,道理是一样的,这跟我好不好,其实没有什么关系。关键是,那朵仙人球的尸体,到底有没有移出花盆,只有对方放下了,新的植物才能栽进去。”
严澹说:“你最近在看武侠。如果你读了金庸的那本《白马啸西风》,应该就知道最后一句话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只是我不喜欢。※”
陶清风默默听着,有一丝替严澹难过,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花盆才能移出来呢?”
“我怎么知道呢?”严澹尽量让自己语调轻松:“广川,如果是你,如果……你守着一个仙人掌的尸体,你会等什么时候,移它出来呢?”
陶清风以为严澹只是在搜集别人的想法,如果心里有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如何走出来的假设。陶清风还真的面临这种情况,然而他不可能放下燕澹生,那不仅是他喜欢的人,也是他对大楚,对故国,对上辈子的寄托。哪怕很痛苦,他绝不会轻易放下,也放不下,是他灵魂安放的地方……
陶清风纠结道:“严老师,我的想法,应该对你没有什么参考意见。我这人,有点怪,比较念旧。如果真的是,重要到那种程度的喜欢,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放下了吧。”
严澹没想到得到这样的答案。他失神地愣了愣,凝视着陶清风,心想前一句说“那人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和后一句说“一辈子都放不下前情”的都是眼前同一个人,就觉得心中微微刺痛。他沉默了几秒,转过身昂起头,不让陶清风看见眼中一晃而过的波澜。
严澹努力让自己声音变得自然,道:“我也只有一点点喜欢那个人而已……一点点罢了,等不到,就,算了。”
陶清风还以为是自己的例子打击到严老师了,连忙说:“严老师,说了我的意见没参考价值……你不要当一回事,不要难过。”
“我不难过。”严澹坐下来,喝茶,连茶叶整整一杯吞下去,咀嚼着满嘴的苦沫。严澹摘下眼镜取出软布擦拭了一会儿,喃喃道:“我不难过。”
陶清风觉得严澹情绪这之后就比较低落,他只好竭尽所能多做些好吃的。但他仍看得出来,严澹吃得心不在焉,说话也时常走神。
“抱歉。”严澹也意识到自己不在状态,吃完后欲盖弥彰解释:“我明天有个报告……今晚还得回去给学生改论文。我就,先告辞了。”
“严老师慢走。”陶清风送他到电梯口,这副景象似乎触及到严澹某个模糊的记忆,他在电梯到了开门的瞬间,转头问陶清风:“那天在宴会上,广川你也是把我从电梯扶下去的吧……你为什么,要送我回你的房间呢?”
严澹问得很认真,手按在电梯按钮上,让门就那样卡着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