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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怒火仍然烧去了我的理智。
他负手屹立在高处,温雅的面容上竟然又露出以往那般风轻云淡的神情。
云殊君灰眸中似悲似悯,他遥遥望着我,自始至终,不肯同我说一句话。
我本不该说的,但我仿佛被什么邪崇魇住了,忽然大声道:“云殊君,渡人渡仙渡妖魔!你渡尽世间苦厄,怎么不渡你自己!”
说罢我便穿墙而出,若是多留一时,只怕会在他面前丢人的落下泪来。
我更怕……看到被这话所伤的云殊君神情。
我快步走着,只觉得这宋家处处碍眼,走到最后忍不住狂奔起来。
云殊君,云殊君!
眼中风景急速倒退着,待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树林中。
云殊君并没有跟上来,想来也是,他也很厌恶这样杀意冲天的我罢。
上仙们心如镜,哪里会把什么爱恨真的放在心上?
有那犯了错的仙人被贬下凡间,投身为人在红尘中走一遭,待到阳寿一尽,爱恨痴怨俱化作指间沙,迎风一散便消无了。此后九重天上的,还是那位无爱恨无嗔痴的仙人。
只有我这样……我这样执迷不悟的人,纵然侥幸成了仙,也仍在怨憎会中苦苦挣扎。
我当真错怪了他,连宋临霜都救得,如此这般胸襟,如何不是渡自己?
我越想越好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眉心逐渐发热,仿佛云殊君在无间山为我点上的一抹血迹还在,但是……怎么会还在呢,一抹血迹罢了,能撑多久?
我失魂落魄的走走停停,从日暮时分走到夜幕笼垂,好似走到了繁华街市上,忽然听到街边传来男女嬉闹之声,一男子声说道:“不给,不给,姑娘要取就来我怀里取罢!”
这声音……我像是猛然惊醒般循声抬起头,只见我正站在一座致小楼前,一个男子醉醺醺地扑到二楼凉台栏杆上,回身抱起一个女子便亲了一口。
他相貌俊俏,体态风流,不是隋河又是谁?
隋河无意间对上我的视线,也是一怔。
随后他便浅浅的笑了,他道:“师兄,我寻你来了。”
明明在笑着,不知道为什么说完之后,却唇角一抿,分明露出一个隐忍的神情。
第三十八章醉酒
我转上二楼,进屋的时候,有些迟疑。
我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开门便是一片纱帐,被风一吹,显出一种很是缥缈的气氛来,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一跨进屋子,我便嗅到满室的酒香,屋内无人,方才和他戏耍的女子似乎已经被他挥退了,我立在原地,却在纱帐翻飞的间隙,看到了倚在凭栏上的隋河。
隋河懒洋洋的捏着一个酒瓶,头仰靠在红柱上,胸口的衣襟也散开了,一副薄幸公子的模样。
他看到我也毫无反应,只是提起酒瓶凑在唇边喝了一口,道:“我不是成心来打扰你,我只是……无处可去。”
我猜想,他大约是又在镜湖惹什么事了。
我走上前道:“发生了什么?”
隋河又灌下一口酒,这次喝的有些急,他呛的一口,连连咳嗽,面上泛起微醺的嫣红。
他冲我勾了勾手指,道:“师兄,你怎么……脸色这么差,谁欺负你了?同我说。”
我摇头道:“你不在镜湖,跑到这里来做、做什么?”
隋河的手臂忽然垂下,两指间夹的酒瓶忽然一坠,骨碌碌的滚到我脚边。
他笑道:“酒,喝的就是这几分辛辣凛冽,你说,他没有味觉嗅觉,为何要喝酒?”
我想,啊,果然是因为水月君。
我捡起酒瓶放好,却冷不防被他拽到身前。
凑得近了,更觉他身上酒气冲天,晶莹的酒滴顺着他的下巴淌到衣襟上,他忽然闭上眼,露出一种……像是在忍受的什么痛苦的表情。
他缓缓用脸颊蹭上我的胸口。
“我不过是……不过是酒醉误事罢了,砸了镜湖宫殿,我把它变回去就是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
他的声音从我胸前低低传来,说不出的心灰意冷。
小时候我们一同长大,偌大的镜湖只有我与他相依为命,他受了委屈,也似这般抱住我撒娇,我抚慰一番,也就好了。
后来他不知何时爱慕上了水月君,待我想起他很久没有这样撒娇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了。
今日我的心情也极为沮丧,仿佛依稀回到了当年两个幼童相依取暖的时节。
我索性拿来两瓶酒,递给他道:“帮不了你,但我、我陪你一起喝。”
隋河“哈”的笑了一声,接过酒瓶便仰头灌掉半瓶。
我二话不说,也干掉大半瓶。按理说酒就要这么喝才爽快,似水月君那般慢吞吞又不停歇的喝法,看的人着急。
酒入愁肠,辛辣酒气迅猛的攫住了我的全身,我酒量一向好,不知今日为何,刚喝了一瓶就有些恍惚。
醉便醉吧,我本就……我本就……
我松了松领子,拎过酒瓶便喝。
隋河见我如此,也大笑道:“好,来喝!”
我和他倚着二楼凉台,廊上挂着暧昧的红色灯笼,下面便是车水马龙,这些我都看进去了,偏偏又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我与他你一瓶我一瓶的不知喝了多少,直到我觉得困顿愁苦之意都消去了,也不自觉笑了出来。
隋河在我来之前就不知喝了多少,此时放开了喝酒,更喝的面红耳赤,他的相貌到底也是好的,即便喝的这样狼狈,依旧很俊俏,这俊俏中带了些风情。
他一头栽倒我肩上,大着舌头道:“砸烂了宫殿,砸烂了宫殿……就把我……把我扔出镜湖,我……我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望着头顶的红灯笼,他的话一句都听不进,只觉得一片混沌,也忽然受不住了似的,道:“为什么要救他啊……为什么啊!”
“我在镜湖外等他……等他好久,他知道的……他肯定知道的……可是为什么不出来……我的心意,当真如此贱吗……”
“他不杀他,我懂,阻我杀、杀他,我也懂,为何连、连小蛇要杀他,都要管,云殊君……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我连要一句解释都不配……不配……”
隋河睁开醉眼朦胧的双眸,委屈之意几乎要溢出来,他磕磕绊绊道:“砸了宫殿!他都不肯、不肯出来!!他的心是什么做的!”
我大笑地推他一把,“我是不是……也是你该、该该该历的一道劫数?待到你修得正道,又是那个无、无爱无恨的云殊上仙了!倒怪我拖了你入这红尘!”
“我原来只是个凡人啊……我等不起了,我等不起了!等我死了几百年,他早把我相貌姓名都忘干净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