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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往后,他的生命将只有文学,他将投身于文学,就像投身于革命一样。他就这样从不怀疑,自我欺骗。
十七岁那年,他考上了巴黎的大学,得以远离家乡,远离母亲,远离穷苦的生活。他以为他终于得到了神的眷顾,幸运第一次降临在他身上。他遇见了他爱的人,本以为此生不会有爱情的他,看见了一种厮守终身的可能。他看见了一种最理想的生活方式,没有苦难,没有穷困,只有爱。他还写出了他理想中的文学作品,用华丽的笔,朴素的爱,写着美好的乌托邦。
他是这样的热爱着文学,爱着这个虚无缥缈的名词,爱着身边那个永远悲伤的人,同时也爱着这群编织着绮丽篇章的人。他开始相信所有的伤痛都出自于深沉的爱,他开始对生活满怀爱与期待。
直到那一天,他最爱的人,最向往的生活,用刀子一刀一刀的划开了他的心,一刀一刀磨灭了他对世界最后的期待。他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了,他变成了坚硬的石头,再无法领悟世间冷暖,也再无任一种爱能激起他的共鸣。他拥有的只有恨意,他点燃着幽绿的恨意取暖,在人世间独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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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举起了手中地狱的烛火照亮了夏缪沙的脸,那是一张酷似夏洛特的脸。幽绿的火划过他深栗色的卷毛,划过他珍珠蕾丝的领结,划过他藏蓝色外套,‘啪’的一下熄灭了。
这还只是个开始。
气压骤然低了下来,阴冷的空气扼住了人们的喉咙,近乎窒息。空气里重重的喘气声此起彼伏的响起。窃窃私语炸开锅一般在空气中回荡。从今往后,他们将永远身处黑暗,被仇恨和欲望的阴影缠绕。厄里尼倪厄斯重返人间,唱起了死亡的歌,人间化成炼狱。
伏尔甘牵着夏缪沙的手,离开了房间。他没有回头,像是和过往的决绝挥别。只是嘴角的微笑昭示着这不仅仅是告别而已,更像是一种宣战与开始。
上一次,血水从他体内涌出,化成暗红色丝线将他缠绕。他的灵魂脱离了肉体,以一种清醒的方式,看着他曾经敬仰着的人们一一从他身边离开。
这其中包含着他的爱人。
他勉强的勾起嘴角,笑的很难堪,很怯弱。他凝视了夏洛特很长时间,却不敢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像是为了逃避什么似的,转身离去。是啊,他并不是闹剧的主谋,也不是悲剧的承受者,他紧剩的罪孽是对爱人的受难冷眼旁观,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是爱人的罪。爱人背负着爱与希望,本该以此回报。
他罪恶的本质并不是恶,而是怯弱,一种对失去现有生活的畏惧,一种对失去恋人的畏惧。其实悲悯的本质就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怯弱,对于生活与处境无力改变的怯弱,对于未知黑暗,对于人性的怯弱。
伏尔甘最后的一点希冀被残忍的粉碎,在黑暗中消散。
而今天却是不同的,他不再是黯然离场,而是在人们畏惧的眼光中离去。
夏缪沙看着身旁的伏尔甘,有几分陌生,他说不清那种感觉。相见的那一刻,熟悉的就像是前世缠绵的爱侣。相处的越久,就越看见光华之后的阴影。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伏尔甘在暗淡的路灯下微笑着,笑容依旧明艳。那一瞬间,夏缪沙就感觉一切好像都失去了意义,而伏尔甘却成了一切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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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尔甘睡在夏洛特曾经睡的那个房间。
长长的书架通向房间尽头的木桌。书桌和架子上摆满了古旧的书。书架上有厚壳装的近代文学,也有旧书市场上淘得的古书临本。有知名作家鼎鼎有名的巨著,也有籍籍无名诗人的游记。有的封面已经残破不堪,用棉线勉强订起。书桌和墙的夹角里,放着一把小提琴,已经落满了尘埃。
昏暗的灯下,伏尔甘弯起手指解开衬衫的纽扣,他的动作很慢,却并不迟缓,反而有一种别样的诱惑。他的嘴角微微弯起,轻轻抽掉了月白色发带,发带和绸布衬衫从他身上滑落,落到地上,仿若悄然绽放的昙花。
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瘦呢。柔和的灯光打亮伏尔甘的侧脸,也落在他消瘦苍白的轮廓上,就像希腊神话中走出的美神。夏缪沙的脸红了一下,然后他猛的低下头,躺倒在床上,和衣而睡。
伏尔甘愣了一下,笑着躺在夏缪沙身旁。夏缪沙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落在伏尔甘的头发上轻轻抚摸着,然后他的手落下来,落到伏尔甘的腰上,伏尔甘蜷缩在他怀里就像一只金黄色的猫。他感受到伏尔甘心脏的起伏,感受到他清浅均匀的呼吸。
夏缪沙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伏尔甘是他信仰的宗教,是他信仰的神。他一切的举动都处于爱与敬畏。他低下头,在伏尔甘的额头上烙下了轻轻的一吻,然后在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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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尔甘并没有睡着,他在黑暗中睁开眼,冷冷的只是着夏缪沙。无数次午夜梦回,他幻想着夏洛特就这样躺在他身边,他手握银色匕首,划开他的胸腔,刺入爱人的心脏,然后他在疼痛中睁开眼。爱人的那双眼里再不见令人生厌的悲悯与忧愁,只有深深的恐惧与绝望。伏尔甘湛蓝的眼眸在黑暗中闪动着幽暗的光,他的嘴角勾起了兴奋的微笑。看着此生唯一爱过的人在眼前怀着绝望慢慢死去,这感觉有多美妙。
夏缪沙睡的很沉。伏尔甘微笑着从床头的抽屉底下,摸出银制匕首,轻轻勾勒着夏缪沙的轮廓,然后顺着他的下巴滑了下去,在喉咙突出的地方停留,然后继续下滑,落到跳动着的心脏。
伏尔甘靠近着夏缪沙,少年海水般青涩澄净的气息扑满鼻腔。伏尔甘幻想着,血从少年的心脏涌出,散发着甜美馥郁的馨香。
睡梦中的少年察觉到危险的逼近皱起眉头。伏尔甘高高举起匕首,又突然放下了。他突然改变了注意。如果让少年轻易的死去,未太暴殄天珍。他要让少年彻彻底底的爱上他,以他为中心,为他而生,为他而活,为他而死。然后再将少年抛弃,让他体味痛彻心扉永无止境的折磨。
伏尔甘的匕首在少年的脸上划出一道小口,他舔着少年的脸上渗出的血丝。含在嘴里,那种甜美的芳香充溢着他的口腔,也充溢着他的心,在他干涸的心田上涌起一阵久违的暖意。
他的嘴唇红的冶艳,像血水浇灌的玫瑰盛放。血流过他苍白的脸,顺着他的下巴留了下来。他慌忙无措的就像个无意沾染罪恶的天使,当他嘴角微微勾起的那刻却像个嗜血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