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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被一层白皑皑的山间雾气给遮挡了,辨不清高矮,算算他们绕山的速度和时间,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只怕车滚下去,连骨头渣都找不着。
还好今天是晴天,要是遇上大雨,山上松散的砂石泥土,很有可能变成泥石流,将道路堵塞。可能今年的老天爷特别懂得心疼人,给了个大晴天,让回家的游子有个顺畅心。
身子跟着摇摇晃晃的车上下晃动,忽然舒墨感到了一丝乏意,眼皮沉重得像是贴上了什么东西,一下就闭上了。
舒墨迷迷糊糊间,耳边客车上叽叽喳喳闲聊的乘客声没了,四周都宁静了下来。
他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困意太浓,没有去搭理,他又睡了一小会儿,忽然一股子浓烈的牛粪味道钻进鼻孔里。
不由地心中一惊,他猛地睁开眼,跟着又闭上,头顶上的阳光太刺眼,让他眼睛都花了了。
他再缓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此刻躺在稻草堆里,牛哞哞的叫着,他坐起身子,眼前坐着个穿着白褂子的年轻男人,男人甩着手里的鞭子,划破空气呜呜作响。
男人唱着山歌:“娘在那边郎这边,你娘唱歌我来回……”
舒墨恍然回神,发现此刻他正坐在一个堆满稻草堆的牛车里。
这里是哪里?我这又是在做梦吗?
舒墨伸出手,看了眼手,肉肉小小的,手背上还有五个小窝。此刻他穿着一件小小的白背心,脚下踩着一双黢黑的凉鞋,还戴着一顶草帽,大过了头,几乎把他的小脑袋压得抬不起来。
舒墨瞬间镇定下来了。
一星期前医院里,刘医师一脸沉重地警告他,如果他再不回去治疗,情况会越来越严重。他会越来越喜怒无常,脾气会越来越暴躁,耳边那些奇怪的声音不会停止,他的身心会越来越被摧残,以至于最后崩溃。
舒墨无所谓,他要沿着记忆的那条路,往前走,寻找许多丢掉的东西,他固执的认为正是他灵魂里缺失了的一部分东西,现在要做的就是捡起碎片,把记忆的拼图粘起来再填充了起来。
很有趣很好玩,不是吗?
一片拼图从脑袋里掉了出来,舒墨俯下身,将碎片紧紧捏在手心里,嘴角扯开一边,带着嘲讽。
他半眯着眼睛抬起头看了眼太阳,此时他所在的地方,阳光火|辣辣地,和刚巧山间温和的阳光不同,晒得他皮肤疼。舒墨此刻努力回忆了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可惜想到脑子抽抽的疼,也想不起来。
“呀,团娃子醒了啊!”男人甩了下鞭子,停了歌声,咧嘴笑了下,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齿。
舒墨点点头,身子自动开始动作,他跪着前行靠在男人的胳膊肘上,结实的胳膊上混着一股子难闻的汗臭气。要是平日里,舒墨肯定要捏着鼻子跑到八里地外,偏巧此刻的小舒墨丝毫不在意,反而贴着男人越贴越紧。
两人好像十分熟悉且亲密的样子。
舒墨微微侧了侧头,这才看清楚那人的模样,男人长了一张极其帅气的脸,深邃的眸子陷入眼窝里。这人看起来很眼熟,甚至莫名有种亲切感,但是舒墨这时候的记忆太分散了,他捡不起来男人属于那一张碎片上面。
此时阳光正烈,让男人微微眯了眼睛,面上露出有些着急的表情。
这时候舒墨揉了揉眼睛问:“阳哥哥,还没到家吗?”
男人单穿着件褂子,他拿褂子擦了下脸上的汗,又挥舞了下手中的鞭子,拉车的老牛又“哞”了声,晃了晃头,肥硕的屁|股左右扭动了起来,却也是半天才走一小步。
阳哥叹了口气:“我家这头牛快不行了,年岁太大了,只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牛在村里的分量极重,一个是家庭富裕的象征,还有一个就是家里重要的劳动力。
阳哥家这头牛明显年岁大了,快要不行了,那就只能宰了吃肉。阳哥实在舍不得,他和这老牛一起长大,早已经有了感情,吃它的肉,就像吃家人的肉。
舒墨眨了眨眼睛,看着老牛肥美的屁|股口水提溜往嘴边流,他砸吧砸吧嘴问:“阳哥哥,我们马上就有肉吃了吗?”
阳哥眉头一皱,长手一揽把舒墨揽在了怀里,他勾了下舒墨的小鼻头,笑骂了句小馋虫。
“大牛可是家里人,是伙伴,咱们不能吃他的肉。”
舒墨委屈了,黑葡萄一样的眼仁儿湿漉漉的,眼看要哭。
阳哥忙拍了下他屁|股,认命道:“我算服了你了,这男娃子跟女娃子似的,动不动就哭。”
舒墨噘着嘴,打了下男人的手臂:“妈妈说我是男子汉。”
“哟,爱哭包脾气还挺大。”阳哥摸了把他脑袋,咧嘴大笑,笑声回荡在山间,久久不去。
舒墨却是很生气,对着男人又踢又打发着脾气。
“你胡说八道,讨厌鬼。”
见阳哥一直哈哈大笑不给面子,舒墨干脆抱着手,一屁|股坐在车边上,奶声奶气地说:“我要告妈妈,你欺负我,还说我是女孩子!”
阳哥笑容僵在脸上,一层潮红染了上去。
他甩了甩鞭子,状若无意地问:“你妈妈病好些了没?”
舒墨回答:“好多了,妈妈最近还教我画画,你要看我的画吗?我画的大牛。”
阳哥咳嗽一声,揉了揉舒墨脑袋,一本正经点头道:“好啊,我就替大牛去你家看看吧。”
接下来回家就很快了,舒墨一直晃着脑袋拉着嗓子跟阳哥学唱歌。
路上几乎没见着什么人,偶尔会有几辆绿皮车呼啸而过,这时候阳哥都会下意识地抓下舒墨的手又放开。他们去的地方似乎荒芜人烟,周围越来越安静,阳哥却看起来越来越兴奋,舒墨晃着腿,在旁边咿咿呀呀讲故事。
很快就到了舒墨家,阳哥看起来一脸忐忑,黑黝黝的脸上,看出来些不安。
大牛停在了院子里,舒墨熟门熟路去提水和干草给大牛吃,他摸了摸大牛的鼻子,小声碎碎念说:“大牛啊,多吃点,到时候我好有肉吃。”
大牛:“……”
舒墨站起身,甩了下干草,转头喊阳哥:“阳哥哥,大牛生病了。”
阳哥神色一紧,走过来查看了下,没事啊:“它怎么了?”
舒墨捧着手里的草:“它不吃东西。”
阳哥眼角抽了抽,这小兔崽子天天惦记着人身上肉,人家怎么肯吃。
他摸了摸大牛的背,叹了口气:“大牛啊放心,我不会吃你的。”
都说和人待久了,畜生都会通灵性,大牛听了阳哥的保证,甩了下尾巴开始大口大口嚼干草。
舒墨赶紧把手里的干草凑上去,大牛朝舒墨喷了下鼻子,舒墨捂着脸跑得飞远。
这模样逗笑了阳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