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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屋里的东西砸了七七八八,砸完后没地方睡觉,呆呆在门槛坐了半夜,困得不行,只好又转身慢腾腾地摸索着开始拾屋子,一直拾到了天亮没整完。
他师父一大早看见他一片狼藉的房间,哎呀哎呀叫了半天,但愣是没动手帮他。
关卿从此以后发脾气,只撕纸,不砸东西。
山中日月过得无声无息,关卿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得道飞升,身不在人间,喧嚣世间离他遥远得恍如隔世。
直到一日,他算出了一个死劫。
不是他,是七爷的。
等他算到时,关卿便知道,晚了。
这一次他没有发脾气,也没有砸东西,而是坐在院子里坐了很久,久到知春道人发现他的异样找了过来。
知春道人看着自己的徒儿,长长叹了口气。
关卿慢慢地说:“他死了。”
知春道人在他身边并肩坐下:“凡人皆有一死。”
关卿哦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知春道人就陪着他的小徒弟坐了一夜。
一夜过后关卿说:“师父,我想下山了。”
知春道人仿佛早就料到他有此一说,没有阻拦,只是问:“你下山做什么?”
关卿想了想:“赚点钱,盖个道观,再赚点钱,到处走走。”
知春道人被他直白朴素的理想噎了一噎,又听关卿问道:“师父,时间这么久,你还没告诉我,咱们门派的名字。”
知春道人茫然道:“啊?”
门派的名字,他还真没想过……
关卿笑了笑:“叫定坤吧。”
知春道人是个随波逐流的软乎性子:“好呀,好呀,就叫定坤观吧。”
于是师徒两人三言两语将自家门派的名字定下来了。
关卿很久没有和外界交流过了,知春道人忧心忡忡地给他准备了三个包袱的行礼。关卿挨个摸了摸后,无奈地说:“师父,这么多行礼,我带不了。”
知春道人大气地一摆手:“你把小山带上,让它帮你坨行礼!”
小山是他们唯一的家畜,一头一岁半的毛驴。
关卿茫然:“小山每天要给师父磨豆浆啊。”
知春道人小小地为难了下,仍是豪迈道:“明天起师父改喝白粥。”
“好吧……”师父盛情难却,关卿只好勉为其难地将行礼放到小毛驴上。
知春道人眼圈红红地送他到了山门,他看着自己天资过人的小徒弟,欲言又止。
倒是关卿敏锐地发觉了:“师父,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
知春道人哽咽了一声:“呜呜呜,徒弟,师父好舍不得你啊。你在外要小心呀,不要被骗子骗到山窝窝里,你长得那么好看。”
“……”关卿一头黑线地说,“师父你该担心的是敢骗我的坏人吧。”
知春道人默了默,抬手摸摸已经和他比肩的徒弟的头:“徒儿,你要记住师父的话,天地轮回皆有其道,不得强求。”
那一瞬间,关卿觉得自己心中所思所想皆被他的师父看透了:“师父……”
然而知春道人却没接他的话:“小卿,你的眼睛……”
关卿摸摸自己的眼睛,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不妨事的师父,我习惯了。看不看得见,对我来说,没有特别的不同。”
知春道人长长叹了口气,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该看见时总会看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在外地没时间码字,今天更新个大章,希望你们还依旧爱我qaq
第65章墓碑[vip]
山下的世界与关卿出来时已大不同,天灾大旱已近尾声,龟裂的田地里冒出细密的青色,像一块块膏药软绵绵地趴在千疮百孔的大地之上。
关卿牵着毛驴由南向北缓缓而行,路过无言山川,走过湍急河流,走到赤黄的天空逐渐散去硝烟,夜幕不再被如云的乌鸦遮蔽,他在一个小村庄停下来了。村庄里人口凋敝,瓦房倒了一大半,新搭茅草屋挂着露水,像一个个沉默的面孔,无声凝视他。
关卿在村口支了一个摊摆卦算命,摊桌上放了几个黯淡的龟甲,老神在在地拢起袖子靠着树干晒太阳。
前不久的大旱似乎耗尽了头顶上这颗恒星的所有温度,投下来的阳光温暖而和煦,晒得关卿昏昏欲睡。
还没彻底睡着,摊子前响起了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他打了个呵欠直起腰。
是个跛足妇人,头发花白,眼珠子被厚厚的白翳盖了大半,劲地盯了摊子看了半天,又看看关卿,最终犹豫地坐下:“是算命的吗?”
关卿点点头。
妇人的眼神十分不好,眼神对准关卿半天也没聚焦,但是她感觉得出来对面是个体面人,和她们这种翻田弄地的乡下人一个天一个地,她绞着衣角半天,问道:“可以帮我算个人的下落吗?”
关卿向她推了一张白纸,又递了支笔:“写个字。”
妇人尴尬地笑了笑:“我,我不识字。”
关卿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淡淡道:“那把八字说出来吧。”
妇人连道好好好,便将所寻之人的八字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关卿听罢,嘴角微微一扯,轻描淡写道:“死了。”
妇人怔怔地看着他,像是没听清他的话:“什,什么?”
关卿好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死了。”
妇人呆呆地在他摊前坐了许久,直到同村干完活回来的一个妇人瞅见了,狐疑地看看关卿,将她从木桩子上扯了起来,拉到一遍:“他婶你在这做啥?”
妇人哆嗦着嘴唇,慌忙擦了擦眼泪:“我,我想算算我家二子,现在在哪,这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唉哟,这小伙子年轻轻的能算出来啥啊!”女人嘴皮子啵得厉害,“一瞧他这容貌,就是富贵人家公子哥出来找乐子的,这种人咱们得罪不起。再说,你家二子从小离家,那时候……”
女人没再往下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关卿听那瞎眼妇人哭得厉害,口吻十分淡漠:“这世道活着未必比死了强。”
妇人愣了一愣,同村的女人不又多看了关卿一眼,只一眼就被他满脸的冰寒雪冷吓到了,赶紧将妇人往村子里拉:“快走快走,他婶儿,这瞎……公子哥瞧着怪吓人的。”
夜里关卿宿在了村子外的坟地里,靠着小山温暖的身子睡了半宿,子时他睁开眼,带着几分茫然看着漆黑的天空。周围的坟包里隐隐有人哭泣,渐渐,哭得人多了,都是在战乱里枉死无法投胎的冤魂。
关卿深深吸了口气:“吵死了。”
他一声下去,所有哭声戛然而止。徘徊在坟地里的魂魄十分畏惧他,哪怕这个年轻人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