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伏帜草中低
而在远离这处无名桥渡的一处山包下,
“只要跟着冲阵三次活着回来,就能当场转入军伍了么。。我可是受够了泡在污泥里,就指望这点出息了。。”
已经换了一身毫无标识灰布袍的王审之兄弟,也在睁大眼睛望着前方的点点烟尘。
“这个自然,我是亲眼见到那些人给开脱出来的。。。只是阵上刀枪无眼,万事还是小心些为好。。”
陪同在旁的王审潮,却是不厌其烦的往复叮嘱道。为了让这两个观察期限尚且不足的兄弟,抓住并得到这个机会,他可是用自己的身份做了担保的。
“这片前胸甲子你可要穿戴好了,虽然破了点但这战阵上可是有一分防护就算一分的,还要保持足够的轻便和灵敏呢,那些不够机灵的货也是最容易没命的,”
“对了,我托彦复打听过了,你们能用的货色都是战阵中捡回来,啥子玩意都有;你记得其他东西不急,先要给自个而挑块合用的手牌(小方盾)或是团牌(圆盾);再选口称手的好刀,短些没关系但一定要厚实耐劈。。。”
“千万不要贪方便挑了那些长家伙。。一旦陷入敌我不分的乱战,靠这玩意可是撑不了多久的;最少也要坚持到本阵的人马跟上来才行。。”
“那就只能生死有命的搏这一把,我可想要时常能开荤,隔三差五有口酒水喝,时日久了还有口分田。。。就像是五哥儿那般的光景也好啊”
年纪最轻的王审邽,不由的隐约憧憬起来。
因为他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堂兄王彦复因为表现俱佳,被队上的虞候看中点选了去做打下手的旗头,如今已经比照老卒的待遇拿起了半份的津贴,每隔一旬就会配给三个罐头呢。
“给分口分田,这种事情你也敢信。。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平白无故的好事啊。。”
一个冷淡的声音打岔道,却是同为俘虏的一名小校符存。
“当年平定裘甫之乱的王祖恕、王使君,也是说过要给银刀兵和牙军七营分授田产的;最后还不是杀得血流成河。。这些领军贵人们的允诺,可不是寻常人等消受得了,更不如落袋的钱帛财货更安心。。”
这符存也算是他们光州老家隔壁陈州宛丘(今河南淮阳)的老乡。只是相较于他们这些卒头和军吏,与主将的关系也更近一些;当初跟着李(罕之)将主突围时踩到了沟子里摔伤了腿,实在跟不上了(被抛弃了)才成了义军的俘获。
“那你又为何要在这儿,与我等为伍呢,继续去挑臭泥和挖沟子岂不是好的很。。”
被浇了盆冷水的王审知,却是不甘示弱的瞪着他道。
“我自然也是为了从这些繁重苛琐的苦役里开脱出来,我辈的这身本事,又怎可埋没在这污滥臭渠里。。”
被道。
“为朝廷招抚后委以金吾将军,自此盘踞明州而蓄养舟师往掠海上,与八都团练使董昌颇有相争之处;”
“其中所为依仗者:一曰王郢败亡后往投、聚附的狼山旧部(今江苏省南通市崇川区狼山镇);二者为明州本地就募的团练子弟;再则为往来内河、设卡关津的艇兵,也是张氏逞凶于路上的凭仗之一。”
“此番义军各路人马多有败绩,大多是前拒官军于阵中,却不防后路、粮道和城池、据点,就为这些长于水路辗转的艇兵所袭取而方寸大乱,就此相继溃亡下来。”
“是以这一次的前哨战,就是要籍着我们骑步营的驰走往来之疾便;以快对快的剪除或是最大限度的消弱这只明州军的爪牙和眼线所在。最少也要令其不敢再肆意行事。。”
“明州的艇兵大船,开始试图靠岸了。。似乎想要进行反击。”
这时候,一名全身烟火气和汗水的监阵虞候奔走进来喊道
“如此甚好,正合我意。。”
曲承裕不由的握拳拍手叫好道。作为饱受土蛮袭扰的安南地方土豪团练出身,他其实最不缺乏就是在水乡河网地方与之纠缠争战的经验了。
“不知道曲郎副,却是觉得好在何处之有。。”
作为他佐副的跳荡别将林铭却是有些皱眉道。
“如今尚能负隅顽抗的怕都是这些明州艇兵的中坚所在了;若是此辈要仗着船坚且大一心全力脱走的话,我等临时准备的那些手段怕是拦不下来多数的。。”
曲承裕却是耐心的解释道。
“但是他们竟然想要岸来与我军争杀当场,这确实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晓得我太平军的厉害了。。接下来只要对应得当,就管教他们跑不了几个的。。”
而在河边上通过许多条探出向下的撑杆,冒着攒射的箭雨和烟火袅袅,缓缓的靠向了岸边的双层大河船上;身为明州艇兵的都尉兼两大内河巡守使之一的张继思,也在透过左右部下挺举团牌的缝隙,死死盯着岸上那些轮番不停射箭的贼人。
虽然一时不防所遭受埋伏和偷袭,让这支艇兵在中小河船上的部众死伤甚多,但是只要他们这些大船上更加老练的核心部伍还在,日后还是有的是机会再补足回来的。
只是让他在遭到敌袭之后,就灰溜溜的放弃这些尚在河中挣扎的部众,就此脱逃而走总道是心有不甘的。他还想挽回一些颜面和损失呢;
尤其是在经过一番对射之后,他已经敏锐感觉到了这些在岸上轮番射箭的贼人阵列,并不算如何宽厚很可能只是虚张声势;而且久射之后已经出现明显的疲软和势弱的征兆。所以他毅然升起了全力靠岸反攻的旗号。
“杀,”
“为兄弟们报仇,”
“多多杀贼啊。。”
“一举建功就在当前啊。。”
随着拼命撑出长杆的大型河船,缓缓在岸边触底的那明显震感,此起彼伏的叫嚣和怒吼声几乎是接二连三的在这些河船上绽放开来。
而这时岸边攒射的贼人,也像是为他们的勇气和果决所震慑和惊骇到了一般的,手中所发的箭只变得越来越稀疏稀疏,甚至开始成群结队的退逃到了隐隐错错的苇荡之中。
随着哐当一声抛下的船板撞击在河摊上,霎那间高举着手牌和团牌的艇兵们,也纷纷跳出了船帮来又落入水花四溅的浅水中;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药用砍下的贼人首级和鲜血,来洗刷和宣泄自己的怒气了。
随后,亲自举着一面飞叉水纹旗,穿戴着鲛皮甲和皮套头的张继思,也踏在了船板上。然而,他却见到了凌空飞过来的许多带着道道烟迹的物件;不由举起手牌大喊道:
“又是火箭么。。”
那一刻,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升腾而起的烟火,霎那间就笼罩和淹没了包括他在内,尚且还在船上的艇兵士卒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