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0章 旌旗飒凋伤(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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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周淮安搀扶着仿若是才在棉花一般的云彩里,隐隐有些神情恍惚而站都站不稳的曹红药下得船来之后,就见到虞侯长米宝站在一旁团手躬身道:
“主上,关内最新的战报。。”
“。。自大昌关、蓝田城和白鹿原、五柳驿数战告捷,击破西军五部人马,杀伤过万而俘获倍半于此,缴得牛马羊群约四万口。。”
“截止消息发出的前日正午,曹中郎的二路援军已经成功推进至长安城南近郊;并再度击退归义军的廊州都督李明振部;于明德门据守守的王行空残部,取得了初步的联系了。。”
听到这个消息,就算是全身酸软的站不稳也无力独自走路的曹红药,也难免发出了“呀”的一声。
然而与此同时,正在明德门外夺取的营盘中顺势停驻下来,转为修整和就地巩固状态的关内别遣军中,长相清硕而消瘦的正将曹师雄却在相应的临阵现场小会上,对这身边的将弁和记录虞侯们总结经验教训道:
“结硬寨,打呆战;多作业,善具阵;固然是我军仰仗器械之利、输供充足,而以应万变屡战屡克的最大凭仗。。”
“然而西军的藩落、游骑甚多,我军结阵尚能挫之、溃之,但一旦敌势败逃,就未免追之不及,而未尽全功了。。”
“是以,尚需更加主动的运用马队和骑步,以为配合和牵制手段,才能打出更大的战果来。。。”
“此外,归义军中的相应从属杂流甚多,固然有良莠不齐之嫌;但西北之地素来藩汉杂处而民风悍勇,又多以乡党、同族子弟为行伍;”
“由此阵战固然是大有争相在前之血勇,而乱战之中更是如鱼得水而协同争杀别有一套,就算落得下风败逃之际,也能以屡屡伤患自发断后而徐然掩退四散。。”
“因此,阵前遇上疑似此辈之后,就不能再像对付那些藩落一般的留手示弱诱敌,或是刻意放近以为纠缠和歼灭,而要在接战之前尽力的发炮放铳以为多多杀伤,在最短的时间内一鼓作气打掉彼辈初阵的士气和劲头。。”
“不然,让此辈乘势冲入阵中之后,以铳器具战的本军士卒反倒容易在肉搏中落得下风,乃至就此被冲乱、打散阵型,还遮挡和影响了友军的射界,而失去以火器具列阵战的最大优势和长处。”
“。。。方前接战之中的两翼就是有好几个团阵,一时不察被彼辈取直近身,当场损失了正副校尉在内首当其冲的十多名将校,而不得不以各自分队解散阵形退后重整。。”
“。作为前车之鉴的经验教训,接下来的阵列之中,除了必须阵列于前指引的将校之外,必须确保其他三成到一半的佐副之职,待机于第三第四列以为替补。。。”
说到这里,曹师雄突然喊出一个名字道:
“周孟南,”
“小人在。。”
就见粗眉大眼而长相上隐隐有胡人血统轮廓的游弋队官周孟南,垂头丧气的走上前来。
“你擅自追敌不停,以至错失了接应和掩护本团的战机,变相导致所在阵线为敌所乘的动摇溃乱之势;自当受军法处置。以违令、失机并罚当处重刑。”
曹师雄冷着脸沉声道:
“小人。。小人无话可说。。”
听到这话,身为魁伟大汉的周孟南口中干涩应道,却是整个人都难免佝偻了下去。而又在心中哀叹了起来,自己的复仇之路难道要终结于此了么?
“然而,眼下正当军前用人之际,念在你本是旧属人员出身又有过立功表现,终究不能白费了这身技艺,先罚三十鞭笞,夺取所有职衔待遇,着你入跳荡队以白身效赎于阵前。。你可心服否?”
曹师雄又开口道:
“小人服气。。”
周孟南表情复杂的重重顿首,然后就被带了出去服刑,而变成了挨打的抽击声。
接着曹师雄又喊出了另一个名字:
“李欲远!”
“属下在。。”
自淮南之战后已然从果毅都尉转任为折冲都尉的李欲远,不由头皮一麻而连忙拱手出列。就听曹师雄语气肃然的下令道:
“你身为左翼压阵官,既未曾约束好下属擅自出击,后续势态中也接应明显犹疑迟缓;当受连坐军法;处以二十军棍,先行十棍,暂记十棍,降二阶为校尉衔,以待军前后续表现!”
“诺。。”
李欲远却是愁眉苦脸见袋如释重负的应承下来,又毫不犹豫的转身而去领罚了。然而,曹师雄又继续开口喊道下一个名字:
“刘继威!”
“卑下在。。”
曾经的江东道苏州虎丘镇俾将,如今的白兵旅帅刘继威连上挺身上前应道:
看见他曹师雄的脸色不由得放缓下来,而用中正平和的语气道:
“你在明德门内的临机应对得当,及时接应和护住了那些被驱填壕的百姓之属,当褒为军中传扬的样范,先记功丙类三等,留待战后一并论赏。。”
“多谢正将的恩德。。”
刘继威不由欣然拜谢道:
“这可不是我的恩德,而是督府的章程和体制的规范如此。。”
然而曹师雄却是皱起眉头斥道:
“多谢大都督府赏罚严明,多谢王上。。。”
刘继威也连忙福至心灵的改口喊道:
在曹师雄又当场宣布了好几个奖惩不一的名字之后,就见到整个人仿若是瘦了一大圈而眼窝深陷下去,外露的手脚皮肤难掩干裂和多处灼烧痕迹的王行空,也被引了过来。就见曹师雄停下话语主动迎上前去招呼到:
“这些日子,却是辛苦王都尉了。。”
毕竟,在曹师雄抵达城下叫门开城之后,从明德门内陆陆续续的接防和轮替出来,还能够站立和勉强行走的守军士卒已经不足千余人了,而且其中大半数都是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势。至于那些辅卒和武装民夫的编制,也早已经被打散重编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就连期间接受庇护的青壮妇人和较大一些的孩子,都像模像样的拿起了刀剑,可见其间攻守坚战的惨烈程度了。
“惟愿再造太平,幸不辱使命呼!!”
然而王行空却是有些声音嘶哑的拱手见礼道:隐约还可以见到他左右手各自残缺掉一截的小指。
“只是,长安城里余下的将士们打可以替换下去休息了,我却要额外劳烦王都尉留下来继续助我一臂之力了。。”
曹师雄有开门见山的继续道:
“此当应有之义,行空自当竭力配合就是了。。”
王行空却是毫不犹豫的应承道:他也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了。毕竟二路援军远道而来,同样需要一个就近熟悉长安城的环境,并且在那些大齐新朝内部有所渊源的人物,作为后续战术层面伤的协力,而现如今整个人选又舍他取谁呢?
而在长安城另一端,点点烟火四起的北内大明宫里。
在官军一拨紧接一拨的持续攻势之下,从皇城大内的朱雀门退守到了宫城的承天门;又从承天门节节抵抗的退守到了太极宫所在的太极门;再从太极门一步步收缩到了后朝内廷的朱明门;再从比邻内廷的东宫所在,一路退到龙首山上大明宫的大齐将士们,也在难得停歇下来的攻防间隙里,努力的彻耳倾听着什么。
然而又变成了若干飞奔下烟熏火燎的丹凤门,而向位于龙首山最高处含元殿攀爬而去的身影。仅仅在半响之后,依旧被抬架在御辇却越发萎靡的黄巢,也在得到了某种回报之后,顿然翻动着有些浑浊的眼眸而手舞足蹈的想要站起来,却又在几次努力失败之后神情激昂的嘶声叫喊起来:
“哈哈,太平军来了,援军真的来了。。哈哈。。。哈哈哈。”
“快来人,与我披甲,我要御驾亲征,杀穿这满城的旧朝官狗,好与。。。。。”
然而,无论是在旁守候的宫人和内侍,还是负责抬舆的几名力士,却是有些无动于衷的看向了另一方向,那里有着同样闻讯之后从明堂之中匆匆赶来的曹皇后一行人等。只见她不动声色的垂下织锦长袖,而掩盖住同样激动颤颤的手掌,而面色如常的对着左右吩咐道:
“尔等还愣着作甚,快去替圣上梳洗准备!!!”
“再替我去传召几位大将军、监门使,就说圣上有新的方略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