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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酒给他排演的一出戏。
他看向一侧的易风谣,这个有些死板又漂亮的女人喝了一口茶,然后朝戏台旁一个大胡子挥挥手。
大胡子金发黑髯,身后背着一个蛇纹的皮鼓,他看懂示意,双指往鼓面一弹,布幕之后琵琶声炸起,随即一个红发胡人身披战甲骑着一匹纸糊的骏马自台侧跃上,手中长戟一挥一面旗帜轰然展开,上书漆金神武将军贺府几个大字。
易风谣笑道,“这出戏叫《杏闺怨》。”
宋雪桥被这一出开头搞得有些莫名,刚想开口,而易风谣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往下看去。
胡人长相刚猛,虽是一把假的长戟,却被他挥出了排山倒海之势,他口中念叨着一些咿咿呀呀的词语,身后簇拥着一群小厮打扮的人,在戏台上昂首而立。好像真的是一位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
不过一瞬,方才喑哑嘶鸣的杀伐之声骤然止住,丝竹管弦也变得轻柔起来,台上出现的,是一个脸上涂得煞白的老翁,他衣衫褴褛,怀抱两个花布包,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随即将那两只布包往相反方向抛去,口中咿呀唱道,“饥荒岁,双亲俱丧,此际实堪悲,成双金莲无可去,且问如来留或归?”
铜锣“咚”地一声敲响,两只布包滚落至戏台两侧。
老翁哀声叹气退下,而后传来车马喧嚣之声,一位玄衣男子自幕后踱步而出,脸谱所绘是一张宽眉凤眼的脸,举手投足皆一派从容贵气的气度,宋雪桥心下一惊,手指捏紧了椅把,易风谣似乎看出他的反应,勾了勾嘴角。
玄衣男子捡起其中一只布包,面露喜色,口中唱到,“杳杳寻无十二春,东都牡丹覆素缟,且望空楼归圣处,无心却叫凤还巢!”
唱罢,男子携着布包旋身进了帐中,而另一只布包仍旧可怜兮兮地躺在台侧。
宋雪桥皱紧了眉,凤目宽眉,玄色蟒袍,这是安王朱运的模样,他即刻便反应过来,此曲讲的是十郡主的生平,莫云简被人遗弃于洛阳官道之上,随后被路过的安王朱运捡去,安王无子,故对她宠爱有加,戏文也印证了“凤归巢”一说。
只是后来种种让人感叹造化弄人,也随着一场大火彻底消失的干干净净。
现如今花邀酒将这出戏演出来,又为了做什么?
而另一个布包,应当是莫云简之姐,也就是二十年前与他人生下裴无念又狠心抛弃他的母亲。
宋雪桥不由得多看了那布包两眼,戏台上又走入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他摇摇晃晃,“啪”地一声摔在戏台之上,旋即他一个练滚跳起,似乎以为害他摔跤的是一块石头,横眉怒目道,“尔等贺氏欺吾无力,苍野顽石又岂可辱吾呼?呔。”
他抬脚便踹,却顿在了半空中,半晌,贼眉鼠眼滴溜溜一转,露出一个奸诈的笑,“乃一仙子般的人儿是也!”
说罢,抱起布包喜形于色地消失了。
台上桃花梅花绘于屏风之上,灯影摇曳间千变万化,十几载春秋如同书页一般翩然翻过,屏风之后,一个窈窕身影现于其上,扎着头巾的女子翩然而至,她抱着一只木盆似乎要浣洗衣裳,一缕额发自她脸侧垂下,风拂过,隐约可见倾国之色。
女子轻轻放下木盆,刚拎出一件衣服便被一脚踹倒。
小厮已化成老人模样,沾上了白胡子,恶狠狠骂道,“贱奴无用,不死何矣?”
明知是戏,宋雪桥心下却有些不忍。
女子被踹的嘤嘤而泣,幕帘再次拉开,其后竟是一间喜堂,红烛花泪,方才的女子绛紫嫁衣端坐其中,面上却毫无喜色,众人拥着喝醉的新郎而来,竟是那开头的红发将军,媒婆唱道,“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欢庆此日成佳偶,且喜今朝结良缘!”
再转眼已是一间别院,院中仅一人一磨,女子面上抹白,腰腹勒紧作纤纤之态,多了几分病容,期期艾艾唱道,“初为奴下奴,今朝后府客,本为草芥生,无舍亦无得。”
宋雪桥捏紧了杯子,易风谣轻轻打了个呵欠,她并不知晓贪欢楼一事,不过是听命于花邀酒,如今看宋雪桥这副模样,倒是比看戏有意思得多。
墙内忽地跃进一个身影,黑色劲装面带铁皮,他似是受了伤,跌跌撞撞栽入别院,女子大惊,踮着脚过去,似乎在打量,又似乎在犹豫,绕了几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进了屋内。
筝笛和鸣出一曲柔肠百结,妇人转眼便抱了一只布包出现,悠悠唱道,“庭前梨杏碎满枝,浅云抱月语欲迟,待君事毕归来日,携妻牵子长相知。”
屏风被人撤下,鼓声一响,又到了一日清晨,别院纸糊的大门遭人踹开,琵琶拨弦迅猛急切,伴着红发将军怒发冲冠,吼道,“贱人受死!”
长戟直捣妇人心窝,妇人哭号着想逃,不过一瞬就已经被死死钉在了地上。
而一个老妪自屋后探头而出,抱着那只布包鬼鬼祟祟离去。
宋雪桥额上冷汗已然湿透,景是假景,可二十年前裴无念的母亲,遭到的竟是这样的人间地狱,屏风绘梅,台上不过瞬间,台下那几十年她又是如何熬过,还有那个黑衣人……
他还未来得及体会其中其他深意,台上铜锣再次乍响。
黑衣人归来,别院已空无一人,他在园中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吼,自袖中取出细长一物。
宋雪桥赫然睁大双眼,那是一根细长的竹管,是燕山道人杀人于无形的独门暗器墨冰针。
台上黑衣人已经扯下自己的修罗铁面,那下面分明是一颗光头。
“是谁……”宋雪桥喃喃,他突然有了一个猜测,可这个猜测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是真的,甚至比燕山道人就是阮宴更让他心惊胆寒。
他从不怕什么燕山道人什么隐谷谷主,冲他来的,见招拆招便是,可若是冲着裴无念来的......
宋雪桥声音倏忽一沉,“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易风谣有些古怪的看向他,不过一瞬间,她看到了宋雪桥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她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一向温文尔雅的宋公子居然会想杀了一群胡人戏子,这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只是谷主请来的戏子,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谷主如何说他们便如何演。”易风谣老老实实道。
宋雪桥面上再无半点笑意,台上的贺府已然血流成河,连同那位贺将军也面色发黑,倒在地上。
他冷冷地看着一切,“花邀酒在哪儿?”
易风谣摇摇头,“他只以叶子传信,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台上贺将军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携一众戏子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易风谣丢过银票,他们便千恩万谢的接了。
“他还让我告诉你,这群人是胡人,唱的东西其实他们也一知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