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双面阎罗
顾七七走在陆管家后面，到了走廊，他才停下步子，回头，忘了自己的身份一般，头一次用质疑的眼神看向顾七七。
不解，无奈，甚至是责备。
顾七七原本就后悔了，一下子同这眼神产生了化学反应，低着头，万分歉意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会这样，我只是一时昏了头，以后再也不会了。”
道歉的话，对象似乎说错了。陆管家并不回答，视线落在地上，严肃而恭敬，开始解释:“三少爷一直有轻度抑郁症，不能见镜子，一直没有跟您提起，是我的错误。从两个月前，他已经很少失控，这次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正是由于战明熙的病情，战老爷子答应让他搬出来住，同时不放心地把陆管家指派来。
陆管家第二天就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便自作聪明以为，他们真心相爱，对对方的了解，不需要他这个老头子来多嘴。
事实却并非如此。
两个月？顾七七怎么记得这是她认识战明熙的时间，顾不上多想，关心道:“那他会有事吗？”
万一战明熙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罪过就大了！
“调理一下就没事了。”陆管家弯了腰，神情恭敬而冷漠，去忙其他事情了。
顾七七在脑子里搜索了好多遍‘怎么办’，依然没有结果，回去房间看战明熙的时候，地上的镜子已经收拾干净了。
前几天她才被镜子割伤，而战明熙又害怕看到镜子，陆管家做事情无论何时都是周全。
顾七七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直在想今天的事情，讨厌自己为什么做事这个冲动。
也许是镇静剂起了作用，床上的男人睡得安稳，呼吸绵长，嘴唇苍白，清俊的轮廓从未有过这样的神情，温驯乖巧，就连上扬的眼型都不再锋利。
顾七七泪眼汪汪，忽然惊觉，似乎已经见证了太多属于战明熙的‘从未出现过’，他像一个守护着金银财宝的魔鬼，让人抗拒，又忍不住想接近。
如果不是战明熙还躺在床上，顾七七肯定以为自己方才是大梦初醒。失去理智的战明熙，光是想想，便遥不可及。
sr集团的总裁，他尊贵无比，睥睨万物，高傲自大，总有z市最大的权势，以及最无人能及的身份。
抑郁症？无论如何顾七七都没办法把二者联系在一起。
可惜事实就是，她伤害战明熙。
在这件事面前，战明熙逼迫她做的那些事，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伤害过她，甚至一直在帮助、救她。
又过了好一会儿以后，她懊悔又生气，气得打了自己的脑袋一下，眼泪一直掉了不停。
“哭什么丧，小爷还没死。”空气里莫名响起嘲讽的声音，嗓音沙哑，显示着主人的极度虚弱。
“战明熙，你醒啦！”顾七七惊喜地抬起头，随着动作，又有好几滴眼泪吧嗒掉在她双膝的裙子上，没x入其中。
她从小到大，一只蚂蚁都没有踩死过，直接跨度到伤害一个人，可能造成心灵创伤，顾七七不光被愧疚感淹没，以及心底潜藏的恐惧。
战明熙别过脸去不想看她，冷声说:“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他的心情，顾七七可以理解，不想看到她或者什么都行，她都可以做到，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或者想喝水吗？睡了这么久肯定口渴了吧？还是说饿了，我去找陆管家，让他给你做点吃的，不……”
对视上一双漆黑明亮毫无波澜的眼睛，顾七七忽然停住了，心底莫名发慌，或鄙夷或倨傲或坏气，战明熙的眼睛从未如此干净。
不，应该是空洞，空无一物，灵魂被抽走，只剩下一副躯壳。
罗里吧嗦一大堆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战明熙不知从她哪句话开始，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再也没有离开过。
“战明熙，对不起。”对着自己，对着别人，说了无数遍的三个字，顾七七终于说给了正主听。
换了平时，顾七七可以脑补到战明熙下一句的答案肯定是:对不起有什么用？可以当饭吃吗？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回答，保持着看着她的姿势，眼皮都不眨一下。
顾七七第一次对他坦白心中所想，沉吟片刻后，说:“我的确不知道你所说的保护我，有没有必要，至少从那次车祸以后，也再也没有碰到过类似的危险。所以只认为你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欺负我，折磨我，不管你的初衷是怎么样的，一码归一码。”
“在知道你害怕镜子的情况下，故意做这样的事，是我的不对，真的很对不起！”顾七七深深地鞠了一躬，奉上最诚挚的歉意。
关于他有轻度抑郁症的事情，顾七七没办法安慰自己不知者无罪，毕竟他那么害怕镜子，镜子很有可能就是他抑郁的诱因。
战明熙没有回答，顾七七就没有直起身子，待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男人沙哑嗓音:“水。”
“嗯？”战明熙的声音沙哑，并且只发出了一个字的音，顾七七一时没听明白，疑惑地抬起脑袋去看。
他自己坐了起来，靠在枕头上，依旧很虚弱似的，几乎唇颊一色。没等到战明熙再说一遍，房间门忽然打开了。
尽管隔得老远，依旧能听到有人进来了，无关耳力好，而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以陆管家为首，推着大餐车的有五六个人，除外还有拿着毛巾、果汁、杯具等等的人，鱼贯而入。
掐的时间太准了，顾七七不得不怀疑陆管家在听墙根。等等，顾七七越看越不对劲，他们不会把整个用餐厅都搬过来了吧？
由于人太多了，顾七七只能从床边，一直退到墙角，差点无处可站。
知道你们家人多，但是没必要这么大阵仗吧？顾七七忍不住吐槽，那边陆管家到了一杯水给战明熙，撤了水杯就开始吃东西。
不知摁了两米五的大床的哪个开关，床侧白色花纹简单精致的一块长方形装饰物，摇身一变成了床上餐桌。
看来这个别墅哪里都不简单。顾七七没心思看他们怎么变戏法，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战明熙，这么久了也不回答，到底接不接受他的道歉。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搞得顾七七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他面无表情吃东西，似是味如嚼蜡，只略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一桌子事物纹丝不动地都撤下了。
还有四五个餐车的东西没动过……顾七七觉得自己可能是第一次看到有钱人吃东西，真正的有钱人。
一行人先出去，陆管家走在后面，经过那个一米五的大纸箱子，请示道:“少爷，这个怎么处理？”
看到这个，战明熙的眉头蹙了起来，终于有了表情，嗓音清冽:“扔出去。”
这个箱子早就搬进来了，只是一系列的变故下来，顾七七早就忘了它的存在。
陆管家顺从地点了点头，却转头对顾七七说:“您的礼物，您自己出来。”
说完，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银色的小剪刀，递给顾七七，转身便出去了。
顾七七疑惑的看着手中的物件，西装口袋里随身装着剪刀？假的吧。
等等，礼物？顾七七有种不详的预感，暂且不管战明熙，来到纸箱前。
以胶带封口，外部一个图案字迹都没有，最普通的暗黄x色纸箱。
“不准碰。”战明熙的目光开始幽暗。
事到如今，顾七七已经不想跟他顶嘴了，至少今天是这样。她专注着眼前的事情，手起剪刀落，胶带顺利分开成两路，裂开的缝隙，隐约可见黄x色，快速打开纸箱开口。
一只巨大的海绵宝宝歪歪地躺在里面，它的胸口上有一张同色系的卡片。
顾七七把两个都拿出来了，没办法一手抱着海绵宝宝，只得先放回去，翻开卡片，内容简单，只有两个字——送你。
字迹龙飞凤舞，十分狂放不羁，字如其人，是战明熙写的！
难怪他刚刚说正好也要找她，忽略不计纸箱低档次的包装，跟不解风情的卡片，顾七七关注的重点，是战明熙送礼物来道歉的吗？
为了早上的事情？
双方互送礼物，可惜一份是对方的喜好，一份是对方的厌恶。
顾七七最喜欢海绵宝宝了，拿着这张卡片，更加不知所措。
她真的错了，大错特错了。
手边蓦地出现另一只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要抢夺那张卡片！
顾七七一惊，攥着卡片往身后藏，注视着眼前的男人说不出话来。
“交出来。”战明熙穿着灰色睡衣，更显得他整个人黯淡无光，唯一有光彩的眼睛，已经危险地眯起来。
顾七七莫名其妙不愿意给他，抓得更紧，闷声道:“不给。”
“交出来。”男人又重复了一遍，周遭的温度在骤降。
顾七七鼓起腮帮子，看着他，急得又蹦又跳地说道:“不给不给不给，我就是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