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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从明镜处诱引呢?万一汪曼春刻意刺激她的宿敌呢?
不可以留下这样的弊端。
如果事成后日方追查起来,实在要搭上什么人的话,他更宁愿是自己。
明诚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由半开的窗口望出去,说:“起风了。”
阳光已显露出行将败落的迹象,在他身上投下所剩不多的光影。
单薄的身体像是能被轻易卷走。然而,风过时,他身上熨烫过的制服十分笔挺,连一丝褶皱也没被带起。
似静待的标枪一般,宁静优美。
明楼接口道:“看来,是要变天了。”
明诚转过头来望向明楼,目光温柔沉定。
数点碎金吻在他的眼睛和嘴唇上。他轻道:“是啊。”
第18章彼此最黑暗的部分,永远无法与对方共享
明楼当天晚上确然是不好过的,在小祠堂里跪着聆听长姐教导。
明楼给了她曲线救国的暗示,但关于自己姓“国”还是姓“共”,他做着文字游戏,始终不予正面回复。
这事在他跪着给明镜签完检货物特别通行证后,暂告一段落。
他愿意签字,基本说明了问题。若货物没问题,明镜不会处心积虑叫他签这个。明镜当然是在做着不为伪政府所容的事情。至于伪政府不允许的事是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他清楚他的姐姐在做什么,他派人盯过她。她是个红色资本家,在党内没有地位,处在外围。她要求放关的货,一定是禁品,中共需要的物资。
这个水是可以放的,就算被追究,也可以凭借巧舌如簧灵活地转变阵营。
明镜拿到通行证,暂时放过他。
第二天,明楼就投入了极度的繁忙中,周佛海下令,让他筹备和平大会的安保事宜。
他一面忙得不可开交,一面悄然将名单传递给了下线。
要上赴会专列,需要有伪装的身份。而身份不是凭空到手的,必须以真实的人命换来,也就是暗杀。
又过了一天,明楼“发现”男洗手间里的灯突然坏了,叫了人过来修理。
打扮成修理工的人就是他在中共的下线,叫做黎叔。
他们用暗语状似闲聊了几句。
黎叔告诉明楼,伪装身份已经弄好,是日本著名经济学者中村千树的随行私人医生,叫千代惠子。
明楼以暗语确认道:“你手底下有通日语的女人吗?”
在得到否定回答后,明楼说:“暂时不要行动,等我下一步指令。”
为了出脱责任,他所安排的安保一定要十分严格,才能在事后追查时洗清自己身上的怀疑。所以,不管是上车前还是在车上,伪装者一定会被细致盘问,这是针对每一个人的。伪装成日本人不会那么容易。想要像以前那样,光夹着舌头装模作样说几句生硬的中国话就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事。
这件事这么大,他绝对不想在伪装上面出纰漏。
既然自己这边力有未逮,就不宜冒险逞强,不若将情况上报,等待上级决定。
明楼回办公室,联系了夜莺,潜伏在76号电讯组的特工。
夜莺发报。
半日后,上级的指示来了,译码过来是五个字:候青瓷出动。
青瓷是一个代号,身份信息不在他所知的权限范围内。有关青瓷的消息,他知道的极其有限,并且其中有一些显得过于传奇,比如,从无失手的暗杀成功率。
这个代号背后,竟然是女人吗?
明诚开始生病。也不怎样严重,就是嗓子哑着,不好说话。事情仍是一样在做。
这几天正是最忙的时候,休假太奢侈。
他养成一个习惯,随身携带一个本子,将想说的话写在纸上。
“真的,还是假的?”明楼随口问了一句,语气是漠然的。
不是他冷血,而是他的确不太相信明诚会轻易生病。
明诚微笑一下,在纸上写:不告诉你。
明楼放过他。
干这一行的,永远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就算他避而不答,至少,不是在骗。
连轴转的工作,持续了三天之后,谁都能看出他脸是红的。显然病情渐重,开始发烧了。
所以,明楼把他抱出去的时候,大家也不是太吃惊。
话都不能说了还能坚持三天,病倒是自然而然的结果。
只是,明长官选择自己亲自动手,以及那面沉似水的脸色,是颇耐人寻味的。
今天的明长官和明秘书也依旧在敬业地为新政府办公厅的八卦事业提供着素材。
女职员们抓紧时间窃窃私语交流八卦。
繁重的工作并没有打消大家八卦的热情,相反是,工作强度越大,人越疲惫,想要八卦的兴奋度越大。八卦是一剂能莫名地提振神的良药。
明长官还是爱明秘书的,不管怎样铁腕手段,真把人折腾病了还是要心疼。
明秘书也是挺能撑的,知道明长官忙不过来,硬是生生捱了三天。
明长官用大衣把人裹起来抱进车里气场逆天。
明秘书居然也有这么软弱无依的一面。
……
没有人知道,几分钟之前,在明诚用手撑住桌面,虚弱得快要晕倒的时候,明楼怔了半秒,心里想的是:这演得过了点吧?
不过,即便是假的恐怕也得陪着演,事情既然出了,总得摆些样子出来,否则对不起那些绯闻。
明楼把衣架上的大衣取下来,裹在他身上,把他抱起来。
明诚身体单薄纤细,跟女人的份量差不多,抱他并不吃力。
把他抱进怀里的时候,明楼才有了点他在生病的实感。明诚软软地靠在他胸口上,没骨头似的,连手指尖都染着湿气,软绵绵的。
真的,还是假的?明楼心中再度闪过这个问题。
开车的是李秘书,坐在后座上的明楼抱着半昏沉的明诚。
明楼的脑海里数道暗流交汇奔流,他止不住要去想。
看似简单的事情,发生在明诚这样的人身上,就让人始终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应该存有阴谋,藏有陷阱。
明楼觉得自己似乎隐隐抓住了什么,但待要去细究时,那缕不知名的思绪却又悄然溜走了。
明诚看起来很累,纤长细密的睫毛轻轻扑簌,睫毛掩映下半开半阖的眼睛里面是一种茫然的神情,再看不到那种尽深处的亮光。
但明楼心里没什么爱怜的念头。他只是就着抱住对方的姿势,将嘴唇挨近耳朵,轻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什么实际的回答。所以,这么问只是纯粹的稍微施加一点压力,而不是真寄望有个答案。
从形态上看,这声耳语仿佛情人间的低喃。
李秘书从后视镜里看他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