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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少年,但是他的胳膊仍旧细的好像一掐就断。
他从偏远困苦的地方来到了全然陌生的环境,就像一只乡下的丑小鸭落入了美丽的天鹅群,从内到外,都与四周格格不入。
沙沙沙的声音响起,是笔尖在纸页上划动,他考了极高的分数,但是没有人相信他能够做到。
叫嚷声,喧嚣声,怒喝声……
似乎有什么人朝着他气势汹汹的走过来。
梦境断片。
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化作了一片虚影,破成无数碎片像白纸一般纷飞入了水里,那上面的与墨被水完全打湿,渲染在了一处,再也认不出来。
又化作另外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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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又定格在那一个场景。
夏日的午后,骄阳灼灼,严肃而不失慈爱的父亲,温柔又美丽宽容的母亲。
夫妻俩都坐在一旁,听着他异想天开的说,再也不想去读书。
莞尔间应了,叹着气摸了摸头,迎着他赌气一样的目光,悠悠地说:
“……爸爸妈妈总是会有一天不在的,没法继续陪你走下去,到时候只剩你一个人,又该怎么办呢?”
他开始惊惶,他开始害怕,他开始恐惧。
压抑的情绪在心脏中交织,他小声的说:“爸爸妈妈都会长命百岁的。”
有一声低低地叹气。
“好,都会长命百岁的。”
可微笑着答应他的人,一个一个,都已经离开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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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不住哭,从梦境里被唤醒了,仍旧停不住哭。
脸颊被小心翼翼的触碰着,轻轻地擦拭着泪水,迎来的躯体是那样的温暖,让他把头抵在了陆九的怀中。
陆九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脊,害怕他哭的背过去气。
楚歌哽咽道:“我做噩梦了……”
陆九低声道:“梦到了什么,哭得这样厉害?”
抽噎着几乎要停不下来,画面与碎片交织在一处。
好一会儿,楚歌终于道:“我梦见了小时候的事情,很多以前的事情……但是有好多,我都记不起。”
“我梦见了爸爸妈妈都在旁边,答应我,会活的好好的。”
“他们答应了我要长命百岁……为什么要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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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老病死,命不可违。迎来送往,又有什么办法。
可为何又要这样残忍呢?
陆九心中像是被划了一刀,被盐水浸了一般,极其艰难的才能够挤出话语:“对不起,是我的错,楚歌……”
怀中人抬起了头,仍旧泪眼朦胧,仿佛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陆九又有什么错呢?
然而楚歌不说,陆九却控制不住的想。
那天发生的事情变得极其清晰,像放电影一般从脑海中流过。
他记得楚歌微微不安的神情,记得楚歌说自己右眼皮在跳,记得楚歌暂且按捺下不安与他打趣,记得楚歌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历历在目。
“我不应该拖着你在外面,应该和你早点回去,如果早一点,说不定楚阿姨就……”
喉头一哽,鼻腔一酸。
却被人打断了。
楚歌的声音很轻:“不是你的错。”
陆九摇头:“是,其实我早就注意到楚阿姨身体不好,只是我……”
却没有勇气按照心中想的那样去做。
他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个布置已经够了,以为自己已经帮上了忙,被外表所蒙蔽,以为一切都在渐渐好转。
是以楚歌不说,于是他也没有提。
却忘了,人命如纸薄。
只要轻轻一碰,就碎了,彻彻底底,黏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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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怪我吧,都是我的问题。楚阿姨已经走了,你以后还要过下去的,不要再想了,好不好?”
他把所有的错因都归咎到了自己身上,内疚而自责。
然而逝者已逝,更教人担心的,是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啜泣声终于止住了,楚歌抬起头,通红的眼眶中,眼睛仍旧是有些茫然的。
那哪里是陆九的错呢?
楚歌轻轻地摇头,如同梦呓:“不关你的错,是我没有注意到,她身体就是这样的。”
“我想起来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没有办法,就是这样的……”
“能够看到她这么久,我已经很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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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在做噩梦,无休止的噩梦,整夜整夜,被拖入了梦魇与漩涡里。
他梦到自己幼年时的事情,梦到还是少年的自己,然后记忆断片,再也想不起来。
有一个场景在不停地反复,一帧一帧在光晕中定格,楚父楚母笑着答应他,会长命百岁。
然后化作了逼仄空间,一室幽昧,躯体冰冷。
陆九先前并不知晓他在做噩梦,直到那天晚上听到了啜泣。
楚歌不要他陪,陆九也拗不过,只能延后自己的入睡时间。
然后,他又听到了那样的啜泣声。
他跑过去,拍着楚歌的面颊,擦拭着横泗的泪水,熟练地把他唤醒。
楚歌殊无睡意,靠在他的身旁,他轻声细语,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有趣的事情;楚歌困意渐起,窝在他的怀里,他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背脊。
靠着他的时候,渐渐地,睡梦就安稳了。
陆九放弃了先前放任楚歌、并不干涉的做法,决意将他从笼罩的那片阴影中拽出来。
如果楚歌不愿意,那他就去挡掉那片阴影。
他不许楚歌像之前样将大把大把的时间耗在睡眠上,不许他以悲伤与痛苦为理由,拒绝人的靠近。
陆九揪着他,拽着他,拖着他,按着他,压着他,必须坐在桌前,与自己在一起。
游戏也罢,读书也罢,活动也罢,讲解也罢……
总而言之,要占据他满满当当的时间。
陆九曾经经历过,那样的感情他再明白不过,人不能闲,闲下来就容易乱想,尤其是楚歌的性子,从前又是那样的孤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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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曾经答应过给他做辅导、当家教,那就必须再继续当下去。
陆九很是庆幸自己曾找过这样一个理由,让他能够光明正大的缠着楚歌,给楚歌找事情做。
他害怕楚歌会触景生情,强行让楚歌搬到了在学校家属楼三层的房子里,因为夜夜噩梦反复,甚至睡在了一个房间里。
唯有靠着他的时候,那些噩梦才会渐渐消下去,楚歌默认了。
两人原本就是同桌,如今更住在一起,活动地点几乎完全重合,形影不离。
楚歌像是好转一些了,然而别人看不出来,陆九却知道,比之从前,他仍旧有些沉默。
陆九见过他展眉的笑容,而如今,那些笑意,都褪去了。
有一天夜晚,陆九平平静静的讲起来自己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