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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一眼,谢景瑜便老老实实地回答。
“老师有意下弟子,并不就是弟子不能以拜师来作为交换那片贝叶的原因。” “弟子觉得能跟在老师身边修学,已经足以满足弟子一切要求的了。犯不着再去想要些其他什么什么,要来也是没用,还会惹来很多麻烦......”
拜了师之后的谢景瑜出奇的老实,不见平日里特意彰显的浪荡,反而是难得的通透。
他也不用净涪佛身多作示意,自己便与净涪佛身说了起来。
或许是平时少有人能这样听他说话,也或许是他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真正的长辈,谢景瑜说得有些多。
“弟子跟随在老师身边,不论日后弟子能否修炼有成,或是完全就是一个庸碌无为空有一套理论的凡俗僧人,但想来,所有知道老师的人都得看在老师的面上,对谢府礼让三分......如此,谢府无忧矣。”
谢景瑜没有看净涪,而是直直地望向前方,目光渺远,“谢府虽没教我,但它养了我,我保它无忧,便算是还它了。”
“我离开之后,当今的孙昌没了最后拿捏她的地方,她或许就能放手去做她所有想做的事情,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无论最后等待着她的是荣华还是灭亡,好歹算是有了个结果,不致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地拖着......”
如何说谢景瑜聪明呢?
这就是原因了。
虽他这十余年间被谢家人漠视,被作为当今国君的孙昌压制,他还是看到了被人层层掩盖的真相,看到了那些不得已和甘愿。
净涪佛身抬眼看了谢景瑜一眼。
谢景瑜没有发现,他还在自顾自地说着那些压在他心头许久,但总也没有人能够或者是愿意听一听的话。
“我知道......她曾经也不是甘愿的。”
即便只是数月的时间,但至少在那数月的时间里,那时的薄婉君是惦念着他与父亲的。
一场寿宴,前来贺寿的皇子一眼看上了新婚的谢三夫人,自此念念不忘。直到皇子登上皇座,君临吴国,他才真正地揭开了这份心思。
虽然君夺臣妻有违君道,说破天都没理,但君既是君,君权压下,谁又能和他说理?
于是,贬谪的谢三郎在赴任路上被药死,身怀六甲的谢三夫人薄氏在几番凶险之下,终于察觉到苗头,为了保下他,她甚至几度以死相逼。
“我都知道......”
好不容易拼命生下他,厥死过去之后的她被娘家人从婆家抢走,婆家象征性地拦了拦,就再没有过问。
因为当今君王的那份心思昭然若揭,也因为他。
为了家族荣华,薄家将她更易身份送入宫中,为了谢景瑜小命,谢家眼看着她宫中沉沦。
她一人,纵有薄家支撑,纵有君王数年惦念,在宫里宫外的讥笑辱骂的目光中艰难生存。
是啊,薄贵妃入宫即承宠,位份不断拔高,直至如今有子有宠,荣光无限。但谁又曾经记得,当年那个只能为了幼子妥协的年轻母亲?
谁都不记得了,连薄贵妃娘娘自己都忘了。
是了,那个温婉贤淑的谢三夫人薄氏,早已没有了。
现在在皇宫毓秀宫里的那位,是薄贵妃娘娘。
“她不是她了,她早不是她了......”
谢景瑜手里捧着的只是茶盏,但光只这一杯清茶,就已胜过万盏烈酒。
他醉了,所以在这里说着醉话。
现在的薄贵妃娘娘,心里有了孙昌,有了别的儿子,有了权力,有了富贵,她能留给他们父子的,只剩下一角记忆。
所以......
“她可以出现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地拿着我身上流的血来耍手段,问我要东西,要我偿还她的生恩......”
“呵呵......呵呵呵......”
“她怎么就没要我偿还她曾经的忍辱负重?”
因为在如今的薄婉君看来,那些曾经的屈辱过往再不是屈辱了啊。
如果薄婉君在最开始就是自愿,就是和孙昌有牵系,那谢景瑜或许还没有那么伤心。但偏偏,薄婉君不是。
薄婉君是为了他才入的宫,为了他才成为了薄嫔。
他是最初的因由。
但可惜,最初不是始终。
人心变了,人也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各位亲们晚安。
第480章
480
她得到的东西越来越多,能舍弃的不能舍弃的,都在她心里抢占下位置,留下痕迹,然后,就轮到他被舍弃。
他终于步上了他父亲的后尘,也被她舍弃掉了。
时至今日,怕是连那位薄贵妃娘娘自己都已经弄不清楚他谢景瑜还能作为孙昌拿捏她的着力点这件事,是不是她自己有意为之的。
就为了能让孙昌相信他还能掌控她拿捏她。
谢景瑜摇摇头,随手拎过旁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捧着已经不冒热气的茶水,谢景瑜没喝,他只低着头,凝望着那茶水里倒映出来的熟悉面庞。
“说来,也是我傻......”
傻到以为她还会是她,傻到以为自己在她心里真的还有地位,傻到为了日后能见得到她,甘愿守在这一处国土,日日受人冷眼、同情和悲悯的目光,自我放逐,自甘堕落,乃至如今。
但事实上,他若能看透,多的是机会脱离现下的局面。
谢家虽漠视他,但他该得的该有的,也从来没有缺了他的。
是他自己放弃罢了。
他没抬头,却笑了,对着净涪笑。
“我其实不该怨你的,老师。你的出现并不是给我带来麻烦,只是将我一直遮掩着自己眼睛的幕布拉开了而已......”
哪怕知道内情,知道一切的转变,他也欺骗着自己,蒙蔽着自己,自襁褓一直走到现在。如今他长大了,却没长成他爹当年期许的样子,他爹九泉之下得见,得该是多么的痛心疾首。
又或者,他早早就转世投胎去了,没见到后头发生的这种种。
若真是那样,倒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谢景瑜终于抬起头看向净涪,脸上带笑,眼中也带着诚恳的歉意。
“方才在那书坊里给你挑挑拣拣了半日,对不起。”
净涪佛身一摇头,却是低头,从他自己身上挂着的随身褡裢里摸出另一个褡裢递给谢景瑜。
谢景瑜一愣,定定地看得那个眼熟的褡裢两眼。
能不眼熟么?
净涪佛身递给谢景瑜的这个褡裢可才刚在他面前装下了他从谢老太爷的库房里挑拣许久挑出来的所有笔墨纸砚和摆件。
现在净涪这样递给他......
谢景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