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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掀开了茶盖,一股清淡而幽静的茶香就从那一道细小的夹缝中飘出,扑了净涪佛身一脸。
净涪佛身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细细品着那一缕茶香。
片刻之后,净涪佛身才真正地掀开茶盖,赏玩茶盏中那漂亮的茶汤汤色和正在茶汤中恣意舒展身体的碧绿且幽长的茶叶。
韩沐影却没去品玩他自己手边上的那盏茶水,而是看着净涪佛身动作。见到净涪佛身这副细致享受的模样,他才得意地笑了笑,转手托起那盏属于他的茶水。
品过一杯茶水之后,净涪佛身将手中空余下一层茶汤和茶渣的杯盏搁下,闭眼回味了一番。
韩沐影烹煮的茶水与他烹煮出来的茶水大有不同。
本来也是,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境遇、不同的心境之下,用一样的材料烹煮出来的茶水也都是不一样的感觉。更何况是两个不同认知、不同性格的人?
净涪佛身回味得半响,才又睁开眼睛来。
韩沐影抬手给净涪佛身又添了一趟茶水。
净涪佛身却是将茶盏搁在几案上,转手探入他自己的随身褡裢里,从里头摸出一套木鱼来。
这套木鱼也不是别的,正是净涪佛身日常里用惯了的那一套木鱼。
看到净涪佛身手上的那套木鱼,韩沐影眼睛一下子亮了。
净涪佛身看了看手上的这套木鱼,拿着它就往前一递,将它送到了韩沐影的眼前。
韩沐影有些犹豫,“这......”
净涪佛身笑答道:“这是回礼。”
韩沐影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伸手接过这一套木鱼,仔细打量了两眼之后,他忽然抬头望向净涪佛身,问道:“这是净涪你刚才用的那套木鱼?”
净涪佛身点了点头。
韩沐影又问道:“你将它给我,不怕我辱没了它?”
要知道,木鱼这种东西,一般都只是僧人和在家居士们诵经念佛的时候用的。而除了他们之外,少有人会去碰这东西。韩沐影也不例外,他确实善于制琴,在琴艺一道上也算是颇有研究,但木鱼......
净涪佛身能用木鱼敲出应和他琴音的木鱼声,但他却是委实没有这个把握。
更何况,这个木鱼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惯常用着的,留有他人的独特痕迹,显见是净涪佛身惯常用的物件。这样的东西放在他手里,真是辱没了它。
净涪佛身却不似韩沐影计较,他笑了笑,与韩沐影道:“不怕的。”
韩沐影定定地看了看净涪佛身,也不再推诿,将木鱼放到一旁的几案上搁着。
“好,我就下它了。”
净涪佛身点点头。
此后,两人就再没提起这件事,而是转了话题,聊起了其他。
天地山水,书琴仆射。
但凡韩沐影提起的,净涪佛身都能应答过来,而净涪佛身抛出的,韩沐影也多少都能应和一二。
两人相谈甚欢。
不过这里头有多少水分,水分又如何隐晦,不用净涪佛身说起,韩沐影也能猜出一二。
一番酣畅淋漓的讨论过去之后,韩沐影又重新煮了茶水,给两人斟上,以解渴乏。
就在饮茶间,韩沐影忽然问道:“在外游学,是不是特别能增长学识,开拓眼界?”
净涪佛身只笑道:“你也想要往外头走一走?”
韩沐影点头,“这是当然。”
在今日之前,韩沐影是不觉得有这个必要的,但在今日见过净涪佛身之后,他就很有这样的冲动了。
净涪佛身看了看韩沐影,沉吟了一下,道:“这倒未必。”
得到这个答案,韩沐影是真的很奇怪。他不自觉地发出一个疑问的单音,“哦?”
净涪佛身停下手中杯盏,目光放长放远,在这周间团团看过一圈,才回头看着韩沐影,问他道:“清霜觉得,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韩沐影顺着净涪佛身的目光转眼看过左右,皱着眉头想了想,答道:“山,水。”
对于韩沐影的这个回答,净涪佛身没有发表意见,他只是又问韩沐影道:“那么清霜觉得,你出了这处地界,游走四方,看到的又会是什么?”
韩沐影思考了片刻,答道:“山,水......和人。”
“此间山水,与彼间山水及人,清霜以为,有什么不同?”
韩沐影又一次皱起了眉头。
眉关出堆叠出山峦,隐有暗影。
好半响之后,他给了净涪佛身一个答案。
“山水各有不同,山水所孕育出的人也不同。”
净涪佛身只是笑笑,“是吗?”
韩沐影拧着眉头想了许久,挺直着肩背看着净涪佛身,“请比丘指教。”
净涪佛身摇摇头,答道:“我没什么好指教你的。”
韩沐影的眉关一下子就松平下来,他看着净涪佛身,脸色疏淡。
净涪佛身笑看韩沐影,也不生气,“你所见所知所识,全都凝成你的见识,化作你的道。那道,是独属于你的,我无从指教于你,也没有什么好指教你的。”
韩沐影脸皮不动,但他的眼底,似乎在那一顷刻间涌过了一丝微澜。
净涪佛身合掌,低唱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韩沐影猛地闭上眼睛。
净涪佛身却没再说什么,他起身,合掌向着韩沐影拜了一拜,又退开两步,捧起那一部小圣遗音,转身就走。
僮仆愣愣地站在一旁,都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反应。
他是该替此间还闭眼坐在蒲团上的老爷送一送净涪比丘,好让他们家不那么失礼;还是应该跟他家老爷一个立场和态度,不理睬净涪比丘,任由他自己离开?
僮仆心中想得有点多,可还没等他自己拿出个主意来,他就已经抬脚跟上了净涪佛身。
净涪佛身才刚走了两步,就听见那后头追上来的脚步声。
他略停了停,偏头看了僮仆一眼。
迎着净涪佛身的目光,僮仆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但他随即又往净涪佛身方向动了动脚步。
哪怕他也只跨出了一步就停下了脚步。
可也已经足以表明了他的态度,尤其他还没有往后退缩的意思。
韩沐影始终没有喝止。
净涪佛身对着僮仆点了点头,却还继续往前。
僮仆连忙跟上。
一路将净涪佛身送到农庄之外,看着净涪佛身远去,僮仆才掩上门扉,慢慢地回到他家主人身边去。
他等了一会儿,就听到韩沐影的声音。
他问他:“净涪他走了?”
韩沐影叫的不是净涪比丘,而是还像他最开始时候的那般,直接称呼他的法号。
分明还是将人当知己的嘛。
僮仆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面上却不敢怠慢,垂手恭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