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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粽子的尖儿。他一向不怎么浪食物,唯独端午例外,好似还在等着什么人跟他一起分食一个清水粽一样,只是那之后的谢缘百般忙碌,再也无暇顾及这些小小的细节。
桑意给出了他的答案,不爱吃甜的也不爱吃咸的,偏好清水粽子的那一个尖儿。谢缘便知道,人还是以前的那个人,没有变过。
只要确认了是他,那么前两题的答案是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桑意的留白恰合他心意,他便将这张纸笺放下,强行抛开了自己心上的所有疑惑。
有什么好问的呢?是他就好了,他的来路和去路,他的秘密与疑点,谢缘都不关心,只要人在他这里。
他将视线往下移了移,正想着桑意其实交了大半张白卷,实在算不上他刚刚出来口中所说的认真二字,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往下还有三叠纸,一张一幅画。
第一幅画,他仅仅看了一眼,就被一种巨大而澎湃的震动所击中牵引了他近十年的梦境被完整地再现在纸张上,寥寥几笔,将两个人的神态动作勾勒得清晰无比,令他哑口无言。
他从来没有清晰地见过梦中人的脸,此刻却经由另一个人的手,将之完完整整地揭露在青天之下。他与什么人并肩坐在石桌前,桌上错落摆着棋子,阳光正好,空气中光影流动,桑白皮与木槿叶的香气轻轻飘散,树荫带着林间的清香向他们二人笼罩下来,他一只手伸过去,握住那人的一缕头发。也是在那一刻,他的心飞快地跳动了起来
这就是答案。
他对谁也不曾说出口,那替他算命的术士能算出他心上人手臂上有三点朱砂痣,却也不可能窥见他睡梦中的心思,无法将他看见的幻影实实在在地描摹出来。
桑意是他的梦中人。以前是,现在也是。
经年折磨在他心上的阴霾忽而就消解了,因为它们被桑意从见不得光的黑暗中拎了出来,仔细描摹填补,最后化成一副和乐美景。谢缘颤抖着手指往下翻,见到第二章,是笔触更加简单的两个小人,中间横亘一只凶恶白虎,人画得潦草是真,老虎却气势汹汹,眼神凶恶,仿佛要从画里扑出来一样,这一瞬间,他脑海中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像是有一个浑身是血的青年,一身猎装,提刀立在他身边起誓,宣布永远的效忠与臣服,而谢缘的心脏随着那副画面猛地一沉极致的担忧与心悸破土而出,让他几乎哑口无言。他定了定神,翻到最后一张,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对最后一张的情景并没有多大的印象。
他是他的梦中人。
他们在另一个遥远的时间中相爱过,他动情在两人第一次放下戒备与偏见谈话的时候,在心上人出事之后的那一瞬间晓得,自己恐怕就此情根深种,再也回不了头,但是他遗忘了最后一张图景的意义这幅画上,桑意睡在床头,微笑着向他递来一只手,好似在撒娇要他抱着穿衣起床,而他也纵容他,伸手与他十指相扣,和每个平常的晨间都一样。
他想起了一部分,但是忘记了应当很重要的事,那会是什么?桑意的第三幅画,究竟画了什么?
那样一副平常的晨间景象,他想告诉他什么?
谢缘立在桑意的房门前,徘徊良久,迟迟不敢进去。古人所谓近乡情怯,当他隐约记起时,他便不敢去见他的心上人了第一世,他给他以冷遇和磋磨,这一世,他也曾给他毫无意义的希望。
“你喜欢我的,对不对?”谢缘在房门外轻声问,“我希望……你还是喜欢我的。”
里面的人呼吸均匀,已经睡熟了。
他在外面站了片刻,便回到自己幽暗漆黑的房中。
桑意很快发现,谢缘说是陪他三个月,谢缘的举止却意外地克制了起来,给桑意以完全自由、自在的选择空间,两人的接触也就限制在每天三餐时见的几面,又或是谢缘问桑意能不能帮忙泡一杯茶。谢缘忙自己的公事,桑意宅在家中十分快乐,两边都不急着主动,即便是夜晚同睡一个床榻,谢缘也只静静抱着他,没有其他逾矩的行为。
三个月的时间眨眼就过了三分之一,桑意在家里宅久了,也终于觉得无聊起来,准备给自己找点事做,
谢缘道:“愿意的话,回南楼罢。”
桑意想了想:“但是我想回去我的小茶馆。”
“也行。”谢缘道,“注意休息,别太劳累。那么,你还是去那边住吗?”
桑意瞧他。
谢缘又摸了摸他的头:“想住在那边就去住罢,我不勉强你。我这里的确离城里太远了。”
桑意便打包了东西,回到了自己的东街茶馆。如今茶馆和南楼正式并成一家,各自都发展得红红火火,桑青听说桑意搬回来了之后,非要挤过来跟他一起住,于是两个人便共用一个房间,两张榻,中间只隔一道帘子。白天桑意负责教教新人,给茶馆中添置一些物件,其实还是被众人嫌弃着:“去去去,一边玩去,别捣乱,你是二东家,给钱就成,可别过来添乱了您。”
桑意有点无奈,于是天天帮掌柜的带孩子。掌柜家的小女儿生得玲珑活泼,每天缠着他讲故事。有一天午间,小姑娘哭着跑来说自己被隔壁家的胖虎欺负了,桑意便抱着小姑娘,雄赳赳气昂昂地找人理论,蹲下来与那个叫胖虎的小子平齐,问他:“你干什么欺负我家丫头?”
胖虎道:“小丫头片子,我就是看不惯她这般娇气,天天过来跟我炫耀有人给她讲睡前故事。我娘也给我讲故事,说她怎么烙大饼的经历,这有什么好得意的?我就爱欺负她,怎么着罢。”
桑意和蔼一笑:“哦?小朋友们这点年岁,还是以和为贵的好。这样,作为和解的礼数,我也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听听,你听听咱们小姑娘听的故事,再来评判她娇气不娇气。”
胖虎冲着茶楼里的点心过去听了,而后哭着跑回了家桑意和蔼地微笑着,绘声绘色地给他讲了个离奇惊悚的鬼故事,把人吓得钻进了桌肚子里。
桑意拍拍手,自信地对小姑娘道:“以后他再欺负你,你就把他听故事听得吓尿了裤子的事给其他小伙伴说。”
旁边掌柜的幽幽道了声:“别听他瞎扯呼,这么大人了还拿鬼故事吓唬小孩子,啧。”
桑意却被这一出提醒了,他虽然不好唱戏,但是惹是生非的本领一点也不比别人少,起初他图好玩,给茶楼班子里的的人讲鬼故事,别人吓得两股筛糠,却又耐不住好奇非要听个结局,他的听众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最后干脆开了场子,就叫小桑鬼话,每天午夜一场,场场爆满。
桑意为了表示低调,戴了面具还隔了一扇屏风,但也挡不住热情的观众们给他打赏。一忙活起来,就有好几天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