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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别来无恙啊。”朕自行坐下,很自觉地端出了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微笑。
门打开又关上似乎完全没引起男人的注意。这会儿朕开了口,他才转动眼珠,很是纡尊降贵地看了朕两眼。朕出来得急,还穿着家宴时的袍服;虽不如冕服正式,其上绣制的五爪金龙也晃眼得很。
“你就是皇帝?”他开口,声音甚为嘶哑,“本王竟栽在你这种黄口小儿手里?哈哈,哈哈,好得很啊!”
手下败将就是爱逞口舌之快,朕不以为意。“康王殿下,朕今日前来,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康王忽而一扫颓态,恶狠狠地瞪着朕。“本王为何要答?难道本王答了,你就把本王放了吗?”
“康王殿下真爱说笑。”朕徐然道,“建康城破都十几年了,朕才见到殿下,岂有轻易放走之理?”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他破口大骂,又突兀地转为大笑,“但至少你是个坦荡的真小人,不像你父皇那样假惺惺!”
朕不动声色。不管他说什么,只要朕发怒,他就赢了。“朕想请问康王殿下,今年三月三,是不是殿下派郑秀才来兴京找谢凤阁?殿下可是有事要谢凤阁相帮?结果又如何?”
康王不笑了,他又开始瞪着朕。“你想知道?”他冷哼,诡异的笑容开始爬上嘴角,“那你问你的好谢相不就够了?何必功夫问本王?”
瞧他这模样,怕是还没完全忘记当年玩的宫心计,朕在心里皱眉。
果不其然,那个碍眼的笑容越来越大。“既如此,本王便大发善心地告诉你他当官当得可舒服了,要不是本王的人带了本王的亲笔信,他连见都不想见呢!后来见了面,他也诸多推辞,说什么要亲眼见到本王才能做决断如此说法,你可满意?”
朕想了想。听严同复的意思,那个郑秀才并没什么真才实学,能说动谢镜愚才有鬼。而若是他们一言不合,郑秀才控制不住自己也是正常……
“啊呀,本王刚才记错了!”康王突然又改口,“谢镜愚他日日心系我大吴,总想着哪一天助本王光复大吴,如今对你不过是曲意逢迎而已!”
这人……
“康王殿下。”朕开口道,已然有所预感。
男人忽而爆出一阵疯狂的大笑。“你也明白了,是不是?不管谢镜愚在兴京多少年,只要他还流着谢氏的血一天,你就一天不会相信他,对不对?即便他如今官居宰相,你怀疑他,那又有何用?真是可悲可怜啊,不管本王说什么,他都难逃一死!”
赐死谢镜愚是不可能的,然而最坏的景况可能差不多……如果一定要在杀死他和留下他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
镜愚者,正己身,远小人……
朕心中霎时如同明镜一般。“殿下说得极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倒是要谢殿下亲自指教。”朕叹了口气,话锋随即一转,“既然如此,朕只好越俎代庖,替谢凤阁把后路断了。若是谢凤阁知道殿下慷慨相助,他定然会感激殿下。”
康王瞪圆眼睛,本来就白的面色变得更白。“雍潜,你要做什么?”
朕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从未如此心平气和。“朕要做什么,殿下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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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回宫时,天色擦黑,承庆殿已秉起了宫灯烛火。
“陛下,”刘瑾小步跑着迎上来,给朕搭手下车,“是要先用晚膳,还是先见谢相?”
朕顿了一顿。“谢凤阁人在何处?”
“回陛下,在南阁。老奴备了好几样茶水点心,但似乎都不合谢相口味。”
他是猜到了吧……朕又顿了顿,最终还是铁下心。“摆驾南阁。”
南阁是朕平素小憩之地,书没几本,桌椅卧榻之类的倒是布置得很舒适。只不过谢镜愚无心欣赏,和根木柱子一样杵在正中。
朕摆摆手,刘瑾便识趣地关门退走了。等内侍的脚步声远去,朕才开口道:“朕有些事耽搁了。”朕一边说一边绕过他,在朕最喜欢的软榻上坐下,“坐吧,谢凤阁。”
谢镜愚没有动。他深深吸了口气,才道:“臣请陛下直言。”
朕一扬眉,故作诧异:“谢凤阁说什么呢?朕不明白。”
“陛下!”他有些急促,但又勉力按了下去,“陛下刚刚见到了南吴康王,是也不是?”
“为何你如此想?”朕持续装傻,“他不是失踪十几年了么?”
“陛下!”谢镜愚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比上次大得多,“三月三臣未轮值,还赴了康王的曲水石桥之约,陛下怎么可能不知道?”
见他终于坦白,朕便叹了口气。“你早不说晚不说,偏生在康王落网之后说”朕慢慢拖长尾音,“朕真是不懂你啊,谢凤阁。”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高能预警~
第10章
事已至此,谢镜愚却似乎冷静下来。“因来人不是康王,臣想暗中核实、再上报天听,便不好张扬。但在臣动手之时,陛下也动手了。”
“朕不动手,怕是永远被谢凤阁蒙在鼓里。”朕刻意大声冷哼,“你说得不错,朕确实刚见过康王。不如谢凤阁猜猜,康王殿下和朕说了什么?”
谢镜愚露出一个接近自嘲的苦笑,朕以前从没见他这种表情。“康王素来目中无人、刚愎自用。当日臣说要见到康王本人才能做决断,他必然已被惹怒。臣料想,他会说的,无非就是臣心系前朝、与陛下虚以委蛇之类……”
朕点了点头。“你确是如此吗,谢凤阁?”
“……陛下信他?”谢镜愚猛地抬头。他眸光依旧澄澈清透,然而嘴唇咬得微微发白。
虽说朕有些于心不忍,但戏都已经演到一半了。“朕不知道该信谁。”
谢镜愚面色灰了下去。“陛下,”他低声道,“臣一直知道,臣的祖父对惠帝忠心不二,陛下口中不提,心里却视之为肉中刺。可臣想,只要臣做得再多一些、再好一些,陛下定然会明白,臣和臣的祖父是不同的。”
听到这里,朕莫名有些心虚。没事,朕又安慰自己,等谢镜愚这次表完忠心,朕就告诉他南吴皇室血脉已经彻底断绝。只要他知道朕最后还是选了信他,定然不会生朕的气,皆大欢喜。
“可若是陛下不愿相信陛下看见的事实、却愿相信他人的一面之词,臣实在是……”谢镜愚说不下去了,似乎还有些哽咽。
等等,发展方向好像不太对呀?
这样可不行,朕得把它掰回来。“谢凤阁,朕不……”
话还没说完,原本一动不动的人忽而箭步上前,用嘴唇把朕还没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朕这是……被谢镜愚轻薄了?!
朕简直目瞪口呆。朕猜对了一件事,就是谢镜愚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