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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相信童话。”
“……”
我沉默下来,想了想又问道:“那他的头发是什么颜色的?”
“嗯……石蒜花一样漂亮的红色。”
听到这个比喻时,我身躯一滞,忽然有些心跳加快。来自湾区各地的贵族们几乎不可能会有红发,即便有平时也会用染料将自己那不够纯粹的血统遮掩住,而我之前更是没有在这艘船上看见任何石蒜花一样鲜艳的存在。
看似不可能的答案呼之欲出,我连忙又问道:“那他的眼睛呢,是绿色的吗?”
也许是被我那突如其来的亢奋吓了一跳,茉儿歪着脑袋努力地想了一会儿,小声道:“绿色……呃,这里实在太暗了,我没有看清……”
“是绿色的哦。”不远处传来一个悠悠的男声,“只不过他眼睛上像是有伤,视力不太好的样子。”
我回过头去,家庭教师葛德文正拿着望远镜,倚在栏杆边懒散地看着我们。他戴着毡帽,长长的刘海几乎盖住眼睛,只露出鼻梁下弯起一丝弧度的嘴唇。
我一呆,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麻烦来。
和加西亚子爵同属湾区的葛德文家族在多年前几近没落,而因为老葛德文在年轻时与我的养父有些交情,困难时全靠我们家接济才勉强撑得下去,他们的儿子小葛德文也被聘来当我和茉儿的家庭教师;时隔多年重逢自己的老师,按理说我应该高兴,可此时在这里遇见他,我却隐隐觉得头疼。
葛德文在当时的风评几乎算得上是第二个小加西亚,对一切功名利禄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他原本是个海洋生物系的大学生,却又跑去钻研星象学和神秘主义,最终成了一名旁人眼里不可说的诗人和占卜师。
不过他虽然行为诡秘,为人却还算靠谱,讲起课来也生动有趣,很受孩子们的欢迎;这也是我的养父母放心把茉儿交给他的原因。想到这位老师平日里吓人的洞察力,又想到他应该已经在这里观察了我们很久,也听到了我和茉儿的对话,我本能地瑟缩起来,有些不敢看他。
“好了,我的小天使,你似乎该睡了。”
他走到我们面前来,而茉儿犹豫着看向我,我也只得道:“去睡吧,哥哥明天再来找你。”
目送着葛德文拉着茉儿到客舱中睡下,我待在原地,心里也清楚他刚刚的潜台词是什么。过了一会儿,葛德文果然返回到这里来,伏在栏杆上点燃一支烟,又瞥了我一眼:
“……你刚刚对茉儿说,你是马诺?”
我迟疑了一下,见他似乎没有把我当成诱拐小女孩的变态男人,语气里也没什么质疑的意思,倒像是在等待着我的解释一般,心里不由得微微激动起来。我忘了葛德文本来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以他对非自然现象的研究,应该不会觉得难以置信才是。
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来历全盘托出;口干舌燥地解释了一遍之后,葛德文也抽完了第三根烟。我知道自己解释得不算清楚,好在他毕竟是比我聪慧得多的老师,直接替我总结道:
“你是说,极地欢喜号会在不远的将来遭遇一场未知的灾难,而你在十年后为了寻找茉儿登上这艘船,遇到了同样上来寻找叔叔莫兰的人鱼维利嘉,却不小心爱上了他,以至于双双被诅咒回到了十年前?”
“就是这样。”我不抱希望地看着他道,“您相信我吗?”
葛德文轻笑一声,按熄了手中的烟头。“信,怎么不信。”他望向夜色中平静而幽深的大海,淡淡道,“你也知道我算半个先知,马诺。早在我登上极地欢喜号的第一天就发现,这艘船上所有的人都面带死相,或许根本活不过明年,会遭到厄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见我脸色发白,他很快又道:“放心,茉儿没有,不然我怎么可能还放心带着她继续旅行;茉儿从小就是福气的相貌,一生都会无忧无虑,逢凶化吉。”
这个回答并没有使我满意,我皱了皱眉,还是道:“既然你知道极地欢喜号是艘不详的船,为什么还偏要挑在这种时候出海旅行?”
“……我在登上这艘船之前给自己占了一卦。卦上说,幽灵船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金发青年会实现我的愿望。”他说着朝我看来,“我本以为他是那个奇怪的安杰罗,不过他的死相是这些人中最重的一个,所以我才叫茉儿远离他;正在纳闷是不是自己算错的时候,你却出现了。”
……
眼前家庭教师的话显然比我的由来更加令人解。“你的愿望是什么?”我顿了一下,问道。
“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到另一个没人认识我的世界去。”
我瞠目结舌:“你、你想让我杀了你吗……”
闻言,葛德文长久地注视着我,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马诺。”他说着从栏杆边直起身,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道,“今天的会话到此为止。已经很晚了,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再继续聊。”
他说着便裹了裹风衣,迈着疲惫的步子朝下层的客舱走去。“喂,你的名字是什么?”我望着他的背影,想了想便喊道,“既然我们现在年纪差不多,叫你葛德文好像不太亲切。”
葛德文回头瞥了我一眼,挥手道:
“不论你长到多少岁,我都是你的老师,亲爱的马诺。”
……
葛德文走后很久,我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又忘了问他刚刚那个红发年轻人的事。
虽然心里也清楚他几乎不可能是维利嘉,可那过于相似的特征和熟悉感还是使我有些心神不安,但又无法在这个时候追上去打扰曾经的老师,只好悄悄溜下甲板,想先在货舱里找个地方将就着睡一晚上。
或许比约恩说得没错,我的到来根本无法改变维利嘉已经死去的事实;可凡事总要一试。如果我最终也无法在这艘船上找到令他起死回生的办法,再选择向那位奇怪的海神妥协也尚且来得及。
我轻手轻脚地溜过安杰罗的水手舱,朝这艘船更加隐蔽的深处走去,想要找到一个能安稳睡觉的角落;这时,我忽然听到不远处的舱室中有一些不太均匀的呼吸声,时重时轻地响荡在耳边,像是聚集着受了重伤的病人一样。
这听起来有些凄凉的回音在深幽的走道里透着一丝恐怖,我走到那间过分阴暗的舱室前,犹豫了一会儿后,从门边的铜盒中摸出钥匙,然后悄悄地推开一条缝隙,朝里面望了过去。
血腥与腐烂的气息蜿蜒飘来时,我已经僵在了原地。
十年前不死者号的年轻海盗们此时正蜷缩在角落里,污秽的底板上满是血污和断肢,过眼之处,没有一副完好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