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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显然在哭,可哭得无声无息,整个人也和霜华一般,化作一把清光流转的宝剑,将道行高深的魇绞杀得狼狈不堪、在鲜血和泥土中打滚、缩得很小躲闪,仿佛变成了很虚弱的一团。
薛洋呆呆观战,晓星尘虽无言,但他浑身散发的神态在明确说着一句话他要手刃仇敌,纵然一死,也断断容不得外人插手。薛洋脑中是一阵又一阵尖锐的疼痛,这疼痛是他自身的魂魄在疼痛。
白色的绷带已彻底被染成红色,晓星尘满脸鲜血,没有眼珠,流不出泪水。可他的剑却是那么稳准,终于一剑又一剑地刺中魇的要害。
惨叫讨饶的是魇,而不是他晓星尘。
明月清风,人如其名。
走投无路的魇百思不得其解,濒死狂叫道:“你被我欺骗了几年!你将仇人当做道侣师尊!你善意被人践踏!你自以为在除魔降妖,双手却沾满无辜之人的鲜血!晓星尘,你亲手杀了自己的道侣!”
【他只能痛苦地呜咽道:“饶了我吧。”】
晓星尘答道:“你多说些,我要听,且会永远记住。”
终于,晓星尘一剑将魇的垂死挣扎封杀。横行霸道四百年的魇魂飞魄散,再也无法为害人间了。
万籁俱静中,晓星尘才慢慢地、慢慢地蹲下来,抱住自己,轻轻哭出声来。
“子琛”,他只能痛苦地呜咽道,“你死了,我更要好好地活。”
这样一个人,善若上水,志如磐石,修为高深,大智大慧。绝不沉溺沦落,绝不迷离心智,如明月之皎皎,似清风之浩荡。
薛洋的心惊疑不定,觉得有什么事就要呼之欲出了。
而此时,天光大亮,是晓星尘赢了幻觉,从魇的体内杀出!
满山的人先是鸦雀无声,随后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
当年含光君和夷陵老祖杀死屠戮玄武时虽然也是少年,毕竟两人联手,又是世家公子,从小就有盛名在外,尚且惊动天下。
而这次,四百年邪魇,却是被一个十七岁的,刚入世下山的少年独自一举绞杀!
这就是晓星尘赫赫有名的那次夜猎。薛洋心想,久闻其名,今日有幸目睹,风采远在传闻之上。
那时射日之征刚结束没几年,夷陵乱葬岗大围剿更是风头刚过,各大家族横行,四处招揽人才为己所用。晓星尘心怀救世之念出山,资质上佳,第一次夜猎便用一尾拂尘、一把长剑,只身闯山,拔得头筹。
众家见此品貌清明、修为了得的年轻道人,大为心折,纷纷送出邀请。在纷乱中,江澄默默掏出陈情,犹豫再三,终于在莲花坞门生的解中转身就走,没有招募晓星尘。聂怀桑灰头土脸,拉住江澄,道:“江兄莫愚,魏兄已死,你不能永远虚左以待”
江澄就像被狗咬到一般瞪眼大声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别粘着我了,去你哥哥那!”说完威胁性地挥舞紫电,吓得聂怀桑一把滚去了聂明身后。
聂明平时对自己这个脓包弟弟百般嫌弃,清醒过来却连招募晓星尘都顾不上了,第一时间将聂怀桑前后里外反复打量,沉着脸检查弟弟有没有受伤。聂怀桑弱弱道:“哥,别管我了,快去抢晓道长啊……”
面对纷踏而来的橄榄枝,晓星尘却婉言谢绝,明言不愿依附于任何世家。他脸色苍白,还在方才惨烈的幻境中回不过神,宋岚上前扶他。晓星尘看见宋岚活生生的脸,长舒一口气,对宋岚展颜一笑。
那笑极虚弱,但极深刻真挚,宋岚呼吸都停了半拍,只听见心跳如雷。
随后晓星尘力竭昏迷,正好倒在宋岚怀中。宋岚打横抱起衣衫不整的晓星尘,想要御拂雪而去,薛洋冷冷拦住。
众家面面相觑,看两位黑衣男子为白衣少年的去留而对峙。
三次幻境都似乎忠于晓星尘过往,却又次次和真正的事实有所出入,薛洋心中已有模糊预感,绝不能就这么放晓星尘走,他有话必须问晓星尘,而且是当面问,马上问。
“是你。”直到晓星尘悠悠转醒,他倚在宋岚怀中,在袖中缓缓拔出降灾,“这是你的剑,我记得给你带出来。”
薛洋看见降灾失而复得,微微放松,正要伸手去接,整个人却不可思议地呆住了。
“师尊教导我,如果决定要杀人了,定要一剑致命,绝不可捅在肚子之类的地方,留下后患。”晓星尘手拿降灾,一剑没入薛洋心头,直入剑柄,伴随血肉搅动之声,修长的剑身从薛洋背后寸寸露出,他冷冷道,“你出剑时,我就觉得眼熟,方才幻觉中回到方寸观,我顿时想起来了。”
“道长……”薛洋唇角涌出鲜血,还挣扎着想用手抚摸晓星尘脸庞。他有话必须问晓星尘,而且是当面问,马上问。
晓星尘冷若冰霜道:“我认识你。”
薛洋痛苦呜咽:“道长,我问你……”他有话必须问晓星尘,而且是当面问,马上问。
“之前的之前,在山上那次,你充我师弟,就是用这把剑杀死我最心爱之人。”晓星尘任凭薛洋的手抚上自己脸颊,凛然道,“你已被我标记两次,是上回砍了头还不够么,安敢再出现于我面前!”
说罢一剑抽出降灾,薛洋并不喊疼,却倒地而亡。
他的话终究没有问出来。
这就是他们在残魄幻境中的第三世。一战成名的道长,和进入道长最隐秘幻觉的宿敌。
这宿敌已经知错而心有悔意,但那道长并不想听他说话了。
木石04
这是大雪纷飞的一个夜晚,城中人人闭户,无人敢去管城中央那户望族的血光之灾。
这夜风雪大得出奇,四处刮过之声就像百鬼呜咽,一扇门从内拍得震天响,里头哭叫滔天。薛洋逆着狂风踽踽独行,鹅毛大雪覆盖在他黑色的斗篷上,斗篷下只露出他半张脸。
一盏血红色的灯笼在屋檐下摇曳,明灭的烛光似闪烁的鬼火,照亮着灯笼上硕大一个“常”字。
薛洋行至门前,仰头看着,薄唇抿得很紧,随手一挥,“常”字顿时暗灭。他深吸口气,一掌拍开大门步入。
门内的杀手和道人正在对峙。
杀手立在庭院中央,穿一袭玄色劲装,腰佩乌色长剑,袖口和腰封都得很紧,长衣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风雪中不断扬起,露出一双穿墨色窄裤的长腿,足登长靴,周身都是黑色。他长长的马尾扎得很高,放肆飞舞的发丝都透出锐利和张扬,正在一下一下抛起掌中的虎符戏耍。这杀手还是个实打实的少年,五官上佳,日后势必会长成高大英俊的男人,但他正在勾唇嗤笑,露出两颗稚气的虎牙,破坏了他眼底和周身的煞气,显得十分天真可爱。
他嗤笑的道人立在对面屋顶,手持银色长剑,白衣蹁跹,肌肤在女子